○漕运
秦欲攻匈奴,运粮,使天下飞刍挽粟(运载刍稿令疾至,故曰飞刍。挽粟,谓引车船也。音晚),起於黄、垂(音谁。东莱二县)、琅琊负海之郡,转输北河(言沿海诸郡,皆令转输至北河。北河,今朔方之北河也),率三十锺而致一石(六斛四斗为锺。计其道路所费,凡用百九十二斛乃得一石)。
汉兴,高帝时,漕运山东之粟,以给中都官,岁不过数十万石。
娄敬说帝都关中。张良曰:“关中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,东制诸侯,诸侯安定;河、渭漕挽天下,西给京师,诸侯有变,顺流而下,足以委输,敬说是也。”孝文时,贾谊上说曰:“天子都长安,而以淮南东道为奉地,钅强道数千,不轻致输,郡或乃越诸侯而遂调均发征,至无状也。古者天子地方千里,中之而为都,输将繇使,其远者不在五百里而至;公侯地百里,中之而为都,输将繇使,远者不在五十里而至。输者不苦其繇,繇者不伤其费,故远方人安。及秦,不能分人寸地,欲自有之,输将起海上而来,一钱之赋,数十钱之费,不轻而致也。上之所得甚少,而人之所苦甚多也。” 孝武建元中,通西南夷,作者数万人,千里负担馈粮,至十余锺致一石。其后,东灭朝鲜,置沧海郡,人徒之众,拟西南夷。又卫青击匈奴,取河南地(今朔方)。复兴十万余人,筑卫朔方,转漕甚远,自山东咸被其劳。
元光中,大司农郑当时言於帝曰:“异时关东运粟,漕水从渭中上,度六月而罢,而渭水道九百余里,时有难处。引渭穿渠,起长安,傍南山下,至河三百余里,径易漕,度可三月罢,而渠下民田万余顷,又可得以溉,此损漕省卒,而卒肥关中之地,得。”上以为然,发卒穿渠以漕运,大便利也。其后,番系言:
“漕从山东西,岁百余万石,更底柱之险,败亡甚多,而亦颇费。穿渠引汾,溉皮氏、汾阴下,引河溉汾阴、蒲阪下(皮氏,今绛郡龙门县。汾阴、蒲阪,今河东郡宝鼎、河东二县),度可得五千顷,故尽河ヂ弃地,度可得二百万石以上。
从渭上,与关中无异,而底柱之东,可无复漕。”上又以为然,发卒作渠田。数岁,河移徙,渠不到,田者不能偿种。久之,河东渠田废,予越人,令少府以为稍入(时越人徙者以田予之,其租税入少府,其入未多,故谓之稍)。其后,又有人上书欲通褒斜道(褒、斜,二水名。褒水东流,南入沔,今汉中郡褒城县。 斜水北流入渭,今武功县及扶风郡)。及漕,事下御史大夫张汤,汤言:“抵蜀从故道,多阪,回远。今穿褒斜道,少阪,近四百里。而褒水通沔,斜水通渭,皆可以行船漕。漕从南阳上沔入褒,褒之绝水至斜,百余里,以车转,从斜入渭。如此,汉中可致,而山东从沔无限,便於底柱之漕,且褒、斜材木竹箭之饶,拟於巴蜀。”上以为然,拜汤子为汉中守,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余里。道果便近,而水多湍石,不可漕。
武帝作柏梁台,宫室之修,由此日丽。徒奴婢众,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,及官自籴乃足。
元封元年,桑弘羊请令民入粟补吏、赎罪,他郡各输急处,而诸农各致粟,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。一岁之中,太仓、甘泉仓满,边余。
按:汉初,致山东之粟,不过岁数十万石耳。至孝武,而岁至六百万石,则几十倍其数矣。虽征敛苛烦,取之无艺,亦由河渠疏利,致之有道也。
昭帝元凤二年,诏:“曰前年减漕三百万石。”三年,诏曰:“民被水灾,颇匮於食,其止四年勿漕。”
孝宣即位,岁数丰穰,耿寿昌五凤中奏言:“故事,岁漕关东四百万斛以给京师,用卒六万人。宜籴三辅、弘农、河东、上党,太原等郡,足供京师,可以省关东漕卒过半。”天子从其计。御史大夫萧望之奏言:“寿昌欲近籴漕关内之,筑仓理船,费直二万万余(万万,亿也),有动众之功,恐生旱气,人被其灾,寿昌习於商功分铢之事,其深计远虑,诚未足任,宜且如故。”帝不听,漕事果便。
光武北征,命寇恂守河内,收四百万斛以给军,以辇车骊驾,转输不绝。
虞诩为武都太守,开漕船道,而水运通利。
明帝永平十三年,汴渠成。河、汴分流,复其旧迹。初,平帝时,河、汴决坏,久而不修。建武时,光武欲修之而未果。其后,汴渠东侵,日月弥广,兖、豫百姓怨叹。会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,乃诏发卒数十万,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,自荣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。十里立一水门,令更相洄注,无溃漏之患。费以百亿计。
致堂胡氏曰:“世言隋炀帝开汴渠以幸扬州。文士考《禹贡》言尧都冀州,居河下流,而八都贡赋重於用民力,故每州必记入河之水。独淮与河无相通之道,求之故迹而不得,乃疑汴水自禹以来有之,不起於隋。世既久远,或名鸿沟,或名官渡,或名汴渠,大概皆自河入淮,故淮可引江湖之舟以达於冀也。今据《后汉书》,则平帝时己有汴渠,曰‘河、汴决坏’,则谓输受之所也。至是,发卒四十万修渠堤,则平地起两岸,而汴水行其中也。十里立一水门,更相洄注,则以节制上流,恐河溢为患也。是正与今之汴渠制度无异,特未有导洛之事耳。史曰‘渠堤自荣阳而东’,则上疑其为鸿沟,下疑其为官渡者,恐未得其要。官渡直黄河也,故袁、曹相距,沮授曰:‘悠悠黄河,吾其济乎!’汴渠自西而东,鸿沟乃横亘南北,故曰未得其要也。独所谓自禹以来有汴者,此则不易之论也。”
汉丞相诸葛亮劝农讲武,作木牛流马运米,集斜谷口,治斜谷邸阁,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。
木牛,其法:“方腹曲胫,一脚四足,头入领中,舌著於腹。载多而行少,宜住,可大用,而不可小使;特行者数十里,群行者二十里。曲者为牛头,双者为牛脚,横者为牛领,转者为牛足,覆者为牛背,方者为牛腹,垂者为牛舌,曲者为牛肋。刻者为牛齿,立者为牛角,细者为牛鞅,摄者为牛秋轴。牛御双辕,人行六尺,牛行四步。载一岁粮,日行三十里,而人不大劳,牛不饮食。”流马亦有尺寸之数。
先公曰:“邸阁者,仓禀之异名欤!魏晋以来多称之。《晋史·景纪》言,蜀将姜维寇狄道,帝曰:‘姜维攻羌,收其质任,聚作邸阁讫而复转行至此’云云。是邸阁者,仓禀之名耳。” 魏齐王正始四年,司马宣王使邓艾行陈、项以东至寿春(今淮阳郡至寿春郡)。
艾以为田良水少,不足以尽地利,宜开河渠,可以大积军粮,又通运漕之道。宣王从之,乃开广漕渠。东南有事,兴众泛舟而下,达於江淮,资食有储而无水害,艾所建也(语在《屯田篇》)。
晋武帝太始十年,凿陕南山,决河,东注洛以通运漕(虽有此诏,竟未成功)。
怀帝永嘉元年,修千金曷於许昌以通运。 成帝咸和六年,以海贼寇抄,运漕不继,发王公以下千余丁,各运米六斛。
穆帝时,频有大军,粮运不继,制王公己下十三户共借一人,助度支运。
赵王虎以租入殷广,转输劳烦,令中仓岁入百万斛,余皆储之水次;令刑赎之家得以钱代财帛,无钱听以麦,皆随时价输水次仓。
后魏自徐扬内附之后(徐州,今彭城。扬州,今寿州),仍代经略江淮。於是转运中州,以实边镇,百姓疲於道路。有司请於水运之次,随便置仓,乃於小平、石门、白马津、漳涯、黑水、济州、陈郡、大梁凡八所,各立邸阁,每军国有需,应机漕引。此费役微省。时三门都将薛钦上言:“计京西水次汾、华二州,恒农、河北、河东、平阳等郡,年常绵绢及赀麻皆折公物,雇车牛送京,道险人敝,费公损私。略计华州一车,官酬绢八疋三丈九尺,别有私人雇价布八十疋;河东一车,官酬绢五疋二丈,别有私人雇价布五十疋。自余州郡,虽未练多少,推之远近,应不减此。今求车取雇绢三疋,市木造船,不劳采斫。计船一艘,举十三车,车取三疋,合有三十九疋,雇作首并匠及船上杂具食直,足以成船。计一船二七十八疋,布七百八十疋。又租车一乘,官格二十斛成载;私人雇价,远者五斗布一疋,近者一石布一疋。准其私费,一车有布远者八十疋,近者四十疋。造船一艘,计举七百石,准其雇价,应有千四百疋。今取布三百疋造船一艘,并船上覆理杂事,计一船有布千一百疋。又其造船之处,皆须锯材人功,并削船茹,依功多少,即给当州郡门兵,不假更召。汾州有租庸调之处,去汾不过百里,华州去河不满六十,并令计程依旧酬价,车送船所。船之所运,唯达氵雷陂。
其陆路后氵雷陂至仓门,调一车雇绢一疋,租一车布五疋,则於公私为便。”诏从之,而未能尽行也。
孝文太和七年,薄骨律镇将刁雍上表曰:“奉诏高平、安定、统万(薄骨律镇,今灵武郡。高平,今平凉郡。安定,即今郡。统万,即朔方郡也)及臣所守四镇,出车五千乘,运屯五十万斛,付沃野镇以供军粮。臣镇去沃野八百里,道多深沙,轻车往来,犹以为难,设令载二十石,每至深沙,必至滞陷。又在河西,转至沃野,越渡大河,计奉五千乘运十万斛,百余日乃得一返,大废生人耕垦之业。车牛艰阻,难可全至,一岁不过三运,五十万斛乃经三年。臣闻郑、白之渠,远引淮海之粟,溯流数千里,周年乃得一至,犹称国有储粮,人用安乐。
求於牵屯山(在今平凉郡高平县,今笄头山语讹亦曰沌山,即牵屯山也)河水之次造船二百艘,二船为一船,一船胜二十斛,一舫十人,计须千人。
臣镇内之兵,率皆习水。一运二十万斛,方舟顺流,五日而至。自沃野牵上,十日还到,合六十日得一返。从三月至九月三返,运送六十万斛,计用人工轻於车运十倍有余,不费牛力,又不废田。”诏曰:“知欲造船运,一冬即成,大省人力,既不费牛,又不废田,甚善。非但一运,自可永以为式。”
隋文帝开皇二年,以京师仓禀尚虚,议为水旱之备,诏於蒲、陕、虢、熊、伊、洛、郑、怀、、卫、汴、许、汝等水次十三州(熊州,今福昌县。伊州,今陆浑县。洛州,今绛县。余县并今郡)置募运米丁。又于卫州置黎阳仓,陕州置常平仓,华州置广通仓(卫、陕、华并今郡),转相灌注。漕关东及汾、晋之粟,以给京师。又遣仓部侍郎韦瓒,向蒲、陕以东,募人能於洛阳运米四十石。
经底柱之险,达於常平者,免其征戍。其后以渭水多沙,流有深浅,漕者苦之。
四年,诏宇文恺率水工凿渠,引渭水,自大兴城(即今西京城也)东至潼关,三百余里,名曰广通渠。转运通利,关内便之。
炀帝大业元年,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,自西苑引、洛水达於河。
又引河通於淮海。自是天下利於转输。四年,又发河北诸郡百余万众开永济渠。引水,南达於河,北通涿郡(今范阳郡)。自是丁男不供,始以妇人从役。五年,於西域之地置西海、鄯善、且末等郡(逐吐谷浑得其地,并在今酒泉、张掖、晋昌郡之北,今悉为北狄之地)。谴天下罪人,配为戍卒,大开屯田,发四方诸郡运粮以给之。七年冬,大会涿郡。分江淮南配骁卫大将军来护儿,别以舟师济沧舳,舻数百里。并载军粮,期与大兵会於平壤(高丽所都)。置洛口回洛仓,穿三千三百窖,窖容八千。
致堂胡氏曰:“隋炀积米,其多至二千六百余万石,何凶旱水溢之足虞!然极奢於内,穷武於外,耕桑失业,民不聊生,所谓江河之水不能实漏瓮。仓窖充盈,足为重敛多藏之罪耳。”
唐都长安,而关中号称沃野,然其土地狭,所出不足以给京师,备水旱,故常转漕东南之粟。高祖、太宗之时,用物有节而易赡,水陆漕运,岁不过二十万石,故漕事简。自高宗以后,岁益增多,而功利繁兴,民亦罹其弊矣。初,江淮漕租米至东都输含嘉仓,以车或驮陆运至陕。而水行来远,多风波覆溺之患,其失常十七八,故其率一斛得八斗为成劳。而陆运至陕才三百里,率两斛计庸钱千。 民送租者,皆有水陆之直,而河有三门底柱之险。显庆元年,苑西监褚朗议凿三门山为梁,可通陆运。乃发卒六千凿之,功不成。其后,将作大匠杨务廉又凿为栈,以挽漕舟。挽夫系二钅瓜於胸,而绳多绝,挽夫辄坠死,则以逃亡报,因系其父母妻子,人以为苦。开元十八年,宣州刺史裴耀卿朝集京师,元宗访以漕事,耀卿条上。便宜,曰:“江南户口多,而无征防之役。然送租、庸、调物,以岁二月至扬州入斗门,四月己后,始渡淮入汴,常苦水浅,六七月乃至河口,而河水方涨,须八九月水落,始得上河入洛,而漕路多梗,船樯阻隘。江南之人,不习河事,转雇河师水手,重为劳费。其得行日少,阻滞日多。今汉、隋漕路,濒河仓禀,遗迹可寻。可於河口置武牢仓,巩县置洛口仓,使江南之舟不入黄河,黄河之舟不入洛口。而河阳、柏崖、太原、永丰、渭南诸仓,节级转运,水通则舟行,水浅则寓於仓以待,则舟无停留,而物不耗失。此甚利也。”元宗初不省。二十一年,耀卿为京兆尹,京师雨水,踊贵,元宗将幸东都,复问耀卿漕事,耀卿因请罢陕陆运,而置仓河口,使江南漕舟至河口者,输粟於仓而去,县官雇舟以分入河、洛;置仓三门东西,漕舟输其东仓,而陆运以输西仓,复以舟漕,以避三门之水险。元宗以为然,乃於河阴置河阴仓,河西置柏崖仓,三门东置集津仓,西置盐仓;凿山十八里以陆运。自江淮漕者,皆输河阴仓,自河阴西至太原仓,谓之北运,自太原仓浮渭以实关中。元宗大悦,拜耀卿为黄门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兼江淮都转运使,以郑州刺史崔希逸、河南少尹萧炅为副使,益漕晋、绛、魏、濮、邢、贝、济、博之租输诸仓,转而入渭。凡三岁,漕七百万石,省陆运佣钱三十万缗。是时,民久不罹兵革,物力丰富,朝廷用度亦广,不计道里之费,而民之输送所出水陆之直,增以“函脚”、“营窖”之名,民传言用斗钱运斗米,其糜耗如此。及耀卿罢相,北运颇艰,米岁至京师才百万石。
三十五年,遂罢北运。而崔希逸为河南陕运使,岁运百八十万石。其后,以太仓积粟有余,岁减漕数十万石。二十九年,陕郡太守李齐物凿底柱为门以通漕,开其山巅为挽路,烧石沃醯而凿之。然弃石入河,激水益湍怒,舟不能入新门,候其水涨,以人挽舟而上。天子疑之,遣宦者按视,齐物厚赂使者,还言便。齐物入为鸿胪卿,以长安令韦坚代之,兼水陆运使。坚治汉、隋运渠,起关门,抵长安,通山东租赋。乃绝灞,并渭而东,至永丰仓与渭合。又於长乐坡濒苑墙凿潭於望春楼下,以聚漕舟。坚因使诸舟各揭其郡名,陈其土地所产宝货诸奇物於伏上。先时民唱俚歌曰“得体纥那邪”。其后宝符於桃林,於是陕县尉崔成甫更《得体歌》为《得宝弘农野》。坚命舟人为吴、楚服,大笠、广袖、芒ハ以歌之。成甫又广之为歌辞十阕,自衣阙后绿衣、锦半臂、红抹额,立第一船为号头以唱,集两县妇女百余人,鲜服靓妆,鸣鼓吹笛以和之。众艘以次辏楼下,天子望见大悦,赐其潭名曰广运潭。是岁,漕山东粟四百万石。自裴耀卿言漕事,进用者常兼转运之职,而韦坚为最。初,耀卿兴漕路,请罢陆运,而不果废。自景中,陆运北路分八递,雇民车牛以载。开元初,河南尹李杰为水陆运使,运米岁二百五十万石,而八递用车千八百乘。耀卿罢久之,河南尹裴迥以八递伤牛,乃为交扬两递,滨水处为宿场,分官总之,自龙门东山抵天津桥为石堰以遏水。其后大盗起,而天下匮矣。肃宗末年,史朝义兵分出宋州,淮运於是阻绝,租庸盐铁溯汉江而上。河南尹刘晏为户部侍郎,兼句当度支、转运、盐铁、铸钱使,江淮粟帛,繇襄、汉越商於输京师。及代宗出陕州,关中空窘,於是盛转输以给用。广德二年,废句当度支使,以刘晏颛领东都、河南、淮西、江南东西转运、租庸、铸钱、盐铁,转输至上都,度支所领诸道租庸观察使,凡漕事亦皆决於晏。
晏即盐利雇佣分利督之,随江、汴、河、渭所宜。故时转运船繇润州陆运至扬子,斗米费钱十九,晏命囊米而载以舟,减钱十五;繇扬州距河阴,斗米费钱百二十,晏为歇サ支江船二千艘,每船受千斛,十船为纲,每纲三百人,篙工五十人,自扬州遣将部送至河阴,上三门,号“上门填阙船”,米斗减钱九十。调巴、蜀、襄、汉麻竹┠为挽舟,以朽索腐材代薪,物无弃者。未十年,人人习河险。江船不入汴,汴船不入河,河船不入渭;江南之运积扬州,汴河之运积河阴,河船之运积渭口,渭船之运入太仓。岁转粟百一十万石,无升斗溺者。轻货自扬子至汴州,每驮费钱二千二百,减九百,岁省十余万缗。又分官吏主丹阳湖,禁引溉,自是河漕不涸。大历八年,以关内丰穰,减漕十万石,度支和籴以优农。晏自天宝末掌出纳,监岁运,知左右藏,主财三十余年矣。及杨炎为相,以旧恶罢晏,转运使复归度支,凡江、淮漕米,以库部郎中崔河图主之。及田悦、李惟岳、李纳、梁崇义拒命,举天下兵讨之,诸军仰给京师。而李纳、田悦兵守涡口,梁崇义扼襄、邓,南北漕引皆绝,京师大恐。江淮水陆转运使杜佑以秦、汉运路出浚仪十里入琵琶沟,绝蔡河,至陈州而合,自隋凿汴河,官漕不通,若导流培岸,功用甚寡;疏鸡鸣冈首尾,可以通舟,陆行才四十里,则江、湖、黔中、岭南、蜀、汉之粟可方舟而下,繇白沙起东关,历颍、蔡,涉汴抵东都,无浊河溯淮之阻,减故道二千余里。会李纳将李洧以徐州归命,淮路通而止。户部侍郎赵赞又以钱货出淮迂缓,分置汴州东西水陆运两税盐铁使,以度支总大纲。贞元初,关辅宿兵,米斗千钱,太仓供天子六宫之膳不及十日,禁中不能酿酒,以飞龙驼负永丰仓米给禁军,陆运牛死殆尽。德宗以给事中崔造敢言,为能立事,用为相。造以江、吴素嫉钱诸使颛利罔上,乃奏诸道观察使、刺史选官部送两税至京师,废诸道水陆转运使及度支巡院、江淮转运使,以度支、盐铁归尚书省,宰相分判六尚书事。以户部侍郎元判诸道盐铁、榷酒,侍郎吉中孚判度支诸道两税。增江、淮之运,浙江东、西岁运米七十五万石,复以两税易米百万石,江西、湖南、鄂岳、福建、岭南米亦百二十万石,诏浙江东、西节度使韩,淮南节度使杜亚运至东、西渭桥仓。诸道有盐铁处复置巡院,岁终宰相计课最。崔造厚元,而韩方领转运,奏国漕不可改。帝亦雅器,复以为江淮转运使。元嫉其刚,不可共事,因有隙。称疾罢,而为度支、诸道盐铁、转运使,於是崔造亦罢。
遂劾常馈米淄青、河中,而李纳、怀光倚以构叛,贬雷州司户参军,寻赐死。是时,汴宋节度使春夏遣官监汴水,察盗灌溉者。岁漕经底柱,覆者几半。
河中有山号“米堆”,运舟入三门,雇平陆人为门匠,执标指麾,一舟百日乃能上。谚曰:“古无门匠墓。”谓皆溺死也。陕虢观察使李泌益凿集津仓山西迳为运道,属於三门仓,治上路以回空车,费钱三万缗,下路减半;又为入渭船,方五板,输东渭桥太仓米至凡百三十万石,遂罢南路陆运。其后诸道盐铁、转运使张滂复置江淮巡院。及浙西观察使李领使,江淮堰埭隶浙西者,增私路小堰之税,以副使潘孟阳主上都留后。李巽为诸道转运、盐铁使,以堰埭归盐铁使,罢其增置者。自刘晏后,江淮米至渭桥浸减矣,至巽乃复如晏之多。初,扬州疏太子港、陈登塘,凡三十四陂,以益漕河,辄复堙塞。淮南节度使杜亚乃渠蜀冈,疏句城湖、爱敬陂,起堤贯城,以通大舟。河益庳,水下走淮,夏则舟不得前。
节度使李吉甫筑平津堰,以泄有余,防不足,漕流遂通。然漕益少,江淮米至渭桥者才二十万斛。以诸道盐铁、转运使卢坦籴以备一岁之费,省冗职八十员。自江以南,补署皆厉院监,而漕米亡耗於路颇多。刑部侍郎王播代坦,建议米至渭桥五百石亡五十石者死。其后判度支皇甫议万斛亡三百斛者偿之,千七百斛者流塞下,过者死;盗十斛者流,三十斛者死。而覆船败免,至者不得十之四五。部吏舟人相挟为奸,榜笞号苦之声闻於道路,禁锢连岁,赦下而狱死者不可胜数。其后贷死刑,流天德王城,人不畏法,运米至者十亡七八。盐铁、转运使柳公绰请如王播议加重刑。太和初,岁旱河涸,掊沙而进,米多耗,抵死甚众,不待覆奏。秦汉时故漕兴成堰,东达永丰仓,咸阳县令韩辽请疏之,自咸阳抵潼关三百里,可以罢车免之劳。宰相李固言以为非时,文宗曰:“苟利於人,阴阳拘忌,非朕所顾也。”议遂决。堰成,罢免车之牛以供农耕,关中赖其利。故事,州县官充纲,送轻货四万,书上考。开成初,为长定纲,州择清疆官送两税,至十万迁一官,往来十年者授县令。江淮钱积河阴,转输岁费十七万余缗,行纲多以盗抵死。判度支王彦威置县递群畜万三千三百乘,使路傍民养以取佣,日役一驿,省费甚博。而宰相亦以长定纲命官不以材,江淮大州,岁授官者十余人,乃罢长定纲,送五万者书上考,七万者减一选,五十万减三选而己。及户部侍郎裴休为使,以河濒县令董漕事,自江达渭,运米四十万石。居三岁,米至渭桥百二十万石。凡漕达於京师而足国用者,大略如此。其他州、县、方镇,漕以自资,或兵所征行,转运以给一时之用者,皆不足纪。
贞元初,陆贽上奏,言:“邦畿之税,给用不充,东方岁运租米,冒淮湖风浪之险,溯河、渭湍险之艰,费多而益寡。习闻见而不达时宜者,则曰国之大事,不烦费损,故有用斗钱运斗米之言。虽知劳烦,不可废也。习近利而不防远虑者,则曰每至秋成,但令畿内和籴,既易集事,又足劝农,何必转输,徒耗财用。臣以两家之论,互有短长,各申偏执之怀,俱昧变通之术。若国家理安,钱俱富,黎蕃息,力役靡施,然后常以羡财,益广漕运,虽有厚费,资贫人。贞元之始,巨盗初平,太仓无兼月之储,关辅遇连年之旱,而有司奏停水运,务省脚钱,至使郊畿烟火殆绝,馁殍相望,斯所谓睹近利而不防远患者也。近岁关辅年屡登,数减百姓税钱,许其折纳粟麦,公储委积,足给数年,农家犹苦贱。今夏江淮水潦,漂损田苗,米价倍贵,流庸颇多,关辅以贱伤农,宜加价籴,以劝稼穑。江淮以贵民困,宜减价粜米,以救凶灾。今宜籴之处则无钱,宜粜之处则无米,而又运彼所乏,益此所余,所谓习闻见而不达时宜者也。今淮南诸州米,每斗当钱一百五十文,从淮入渭桥,每斗船脚又约用钱二百文,计运米一斗,总当钱三百五十文,其米既糙且陈,尤为京邑所贱。据市司月估,每斗只粜得钱三十七而己,耗其九而存其一,馁彼人而伤此农,制事若斯,可谓深失矣。今约计一年和籴之数,可当转运二年;一斛转运之资,足以和籴五斛。比较即时利害,运务且合悉停。臣窃虑停运,则舟船无用,坏烂莫修;倘遇凶灾,复须转漕,临时鸠集,理必淹迟。臣今欲减所转之数,以实边储。其江淮诸道,运米至河阴,河阴运米至太原仓,太原运米至东渭桥,来年各请停所运三之二。其江淮所停运米八十万斛,委转运使每斗取八十钱,於水灾州县粜之,以救贫乏,计得钱六十四万缗,减僦直六十九万缗。请令户部先以二十万缗付京兆,令籴米以补渭桥仓之阙数,斗用百钱,以利农人;以一百二万六千缗付边镇,使籴十万人一年之粮,余十万四千缗,以充来年和籴之价;其江、淮米钱僦直,并委转运使折市绫、绢、纟、绵,以输上都,偿先贷户部钱,如此,则不扰一人,无废百事。但於常用之内,收其枉费之资,百万赢粮,坐实边鄙,又有劝农振乏之利,存乎其矣!”
元,东坡苏氏《论纲梢欠折利害奏状》曰:“臣闻唐代宗时,刘晏为江淮转运使,始於扬州造转运船,每船载一千石,十船为一纲,扬州差军将押赴河阴。每造一船,破钱一千贯,而实费不及五百贯。或讥其枉费,晏曰:‘大国不可以小道理,凡所创置,须谋经久,船场既兴,执事者非一,须有余剩,养活众人,私用不窘,则官物牢固。’乃於扬子县置十船场,差专知官十人,不数年,皆致富赡。凡五十余年,船场既无破败,馈运亦不阙绝。至咸通末,有杜侍御者,始以一千石船,分造五百石船二只,船始败坏。而吴尧卿者,为扬子院官,始勘会每船合用物料,实数估给,其钱无复宽剩。专知官十家即时冻馁,而船场遂破,馈运不给,不久遂有黄巢之乱,刘晏以一千贯造船,破五百贯为千系人欺隐之资,以今之君子寡见浅闻者论之,可谓疏缪之极矣!然晏运四十万石,当用船四百只,五年而一更造,是岁造八十只也。每只剩破五百贯,是岁失四万贯也。而吴尧卿不过为朝廷岁宽四万贯耳!得失至微,而馈运不继,以贻天下之大祸。臣以此知天下之大计,未尝不成於大度之士,而败於寒陋之小人也。国家财用大事,安危所出,愿常不与寒陋小人谋之,则可以经久不败矣。” 按:西汉与唐俱都关中,皆运东南之粟以饷京师,自河、渭溯流而上,然汉武帝时,运六百万斛,唐天宝极盛之时,韦坚为水陆运使,仅一岁能致四百万斛余。岁止二百五十万斛。而至德以后,仅百余万而已,俱未能如汉之数。且考之《食货志》,及参以陆、苏二公之言,则运弥艰,费弥重,岂古今水道有险易之不同邪?当考。 咸通元年,南蛮陷交趾,征诸道兵赴岭南。诏湖南水运自湘江入氵零渠,并江西水运,以馈行营诸军。溯运艰难,军屯广州乏食,润州人陈石诣阙言: “海船至福建,往来大船一只可致千石;自福建不一月,至广州得船数十艘,便可得三五万石,胜於江西、湖南溯流运粮。”又引刘裕海路进军破卢循故事。乃以石为盐铁巡官往扬子县专督海运,於是军不阙供。 后唐同光三年,吏部尚书李琪奏请敕下诸道,合差百姓转般之数,有能出力运官物到京者,五百石以上,白身授一初任州县官,有官者依资次迁授,欠选者便与放选,千石以上至万石者,不拘文武,显示赏酬。免令方春农人流散,此亦转仓赡军之一术也。敕租庸司下诸州,有应募者闻奏施行。
长兴二年,敕应沿河船般仓,依北面转运司船般仓例,每一石於数内与正销破二升。
四年二月,三司使奏:“洛河水运,自洛口至京,往来牵船下卸,皆是水运,牙官每人管定四十石。今洛岸至仓门稍远,牙官运转艰难,近日例多逃走。今欲於洛河北岸别凿一湾,引船直至仓门下卸,其工役欲於诸军亻兼人内差借。”从之。
周显德二年,上谓侍臣曰:“转输之物,向来皆给斗耗,自汉以来,不与支破。仓禀所纳新物,尚破省耗,况水路所般,岂无损失,今后每石宜与耗一斗。”
致堂胡氏曰:“受税而取耗,虽非良法,诚以给用,犹不使民徒费。今观世宗之言,则知晋、汉取雀鼠耗及省耗,未尝为耗用,直多取以实仓禀耳。比及输运,其当给耗,反不与之,而或责之纲吏,或还使所出州县补其亏数,亡身破家,不可胜计,岂为国抚民之道也!不宜取而取者,省耗糜费是也;当予而未尝予者,漕运斗耗是也。世宗既与之,善矣;省耗应罢而未罢,岂非以多故未及邪?
明宗、潞王时,可谓窘匮,犹放逋租数百万,世宗诚欲蠲除省耗,又何难哉?
四年,诏疏下汴水,一派北入於五丈河,又东北达於济。自是,齐、鲁之舟楫皆至京师。 六年,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,自京东疏汴水入於蔡河。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袁彦,浚五丈河以通漕运。 宋东京之制:受四方之运者,谓之“船般仓”,曰永丰、通济、万盈、广衍(通济有四仓,景德四年改第三曰万盈,第四曰广衍)、延丰(旧广利,景德中改。大中祥符二年,增第二)、顺成(旧常丰,景德中改)、济远(旧常盈,景德中改)、富国,凡十仓,皆受江淮所运,谓之东河,亦谓之里河。曰永济、永富二仓,受怀、孟等州所运,谓之西河。曰广济第一仓,受颍、寿等州所运,谓之南河,亦谓之外河。曰广积、广储二仓,受曹、濮等州所运,谓之北河。受京畿之租者,谓之税仓。曰广济第二仓,受京东诸县。广积第一、左右骐骥院、天驷监凡三仓,受京北诸县。左天厩坊仓受京西诸县(旧有义丰仓,大中祥符元年改)。大盈、右天厩二仓,受京南诸县。受商人入中者,谓之折中仓,有里、外河二名,又有茶库仓,或空则兼受船般斛斗。草场则汴河南北各三所,骐骥、左右天厩坊、天驷监各一所,以受京畿租赋及和市所入。诸州皆有正仓、草场,受租税、和籴、和市刍粟,并掾曹主之。其多积之处,亦别遣官专掌。凡漕运所会,则有转般仓。 太祖皇帝干德二年,令诸州自今每岁受民租及榷所获之课除支度给用外,凡缗帛之类,悉辇送京师,官乏车牛者,僦民车以给。
六年,令诸州辇送上供钱帛,悉官给车乘,当水运者,官为具舟,不得调发居民,以妨农作。
初,荆湖、江、浙、淮南诸州,择部民之高赀者部送上供物,民质不能检御舟人,舟人侵盗官物,民破产以偿,乃诏遣牙将部送,勿复扰民。
自江南东,岁漕米数百万给京师,太宗恐仓吏给受不平,遣皇城卒变服侦逻,廉得永丰仓持量者八辈受赇为奸,悉斩之,监仓免官治罪。
端拱元年,徐休复上言:“京师内外凡大小二十五仓,官吏四百二人,计每岁所给不下四百万石,望自今米、麦、菽各以一百万石为一界,每界命常参官、供奉官、殿直各一人,专知、副知各二人,凡七人共掌之。”诏可。
二年,国子博士李觉上言曰:“晁错云‘欲民务农,在於贵粟’,盖不可使至贱,亦不可使至贵。今王都万众所聚,导河渠,达淮海,贯江湖,岁运五百万斛,以资国费,此朝廷之盛,臣庶之福也。近来都下粟麦至贱,仓禀充刃,红腐相因,或以充赏给,斗直数十,钱此工贾之利而军农之不利也。夫军士妻子不过数口,而月给粮数斛,即其费有余矣。百万之众,所余既多,游手之民,资以给食,农夫之粟,何所求售?况粮之来也,至远至艰;官之给也,至轻至易。岁之丰俭,不可预期,傥不幸有水旱之虞,卒然有边境之急,何以救之?今运米一斛至京师,其费不啻三百钱,诸军旧日给米二升,今若月赋钱三百,人必乐焉。
是一斗为钱五十,计江淮运米工脚,亦不减此数。望明敕军中,各从其便,愿受钱者,若市价官米斗为钱二十,即增给十钱,裁足以当工脚之费,而官私获利,数月之内,米价必增,农民受赐矣。若米价腾踊,即官复给粮,军人粜其所余,亦获善价,此又戎士受赐矣。不十年,官有余粮,江外之运,亦渐可省。”上览奏嘉之。
天禧末,京城所积仓粟一千五百六十万余石,草一千七百万五千余围。
国初以来,四河所运粟未有定制。至太平兴国六年,汴河岁运江淮米三百万石,菽一百万石;黄河粟五十万石,菽三十万石;惠民河粟四十万石,菽二十万石;广济河粟十二万石:凡五百五十万石。非水旱大蠲民租,未尝不及其数。至道初,汴河运米至五百八十万石。自是,京城积粟盈溢。大中祥符初,至七百万石(凡漕运,大约其数,亦计临时移易焉)。凡水运自淮南、江南、荆湖南、北路所运粟,於扬、真、楚、泗州四处置仓以受其输,既而分调舟船溯流而入京师,置发运使领之。荆湖、江、淮、两浙以及岭表金银、香药、犀象、百货亦同之。
惟岭表陆运至虔州而后水运(咸平五年七月,又命户部判官凌策,与江南转运同计度,省自京至广南香药驿递军士及使臣计六千一百余人)。陕西诸州菽粟,自黄河三门沿流由汴河而至,亦置发运使领之。陈、颍、许、蔡、光、寿等六州之粟帛,由石塘、惠民河而至。京东十七州之粟帛,由广济河而至,皆有京朝官廷臣督之。凡三水皆通漕运,而岁计所赖者,惟汴流焉河北卫川东北有御河达干宁军,其运物亦有廷臣主之。川陕诸州金帛,自剑门列传置,分辇负担,以至租布、及官所市布,由水运送江陵。自江宁遣纲吏运送京师,咸平中,定岁运六十六万疋,分为十纲(旧常至数百万疋)。天禧末,水陆上供金帛、缗钱二十三万一千余贯、两、端、疋,珠宝、香药二十七万五千余斤。诸州岁造运船,至道末三千三百三十七艘,天禧末减四百二十一(虔州六百五,吉州五百二十五,明州一百七十七,婺州一百三,温州一百二十五,台州一百二十六,楚州八十七,潭州二百八十,鼎州二百四十一,凤翔斜谷六百,嘉州四十五)。 止斋陈氏曰:“本朝定都於汴,漕运之法分为四路。江南、淮南、浙东西、荆湖南北六路之粟,自淮入汴至京师;陕西之粟,自三门、白波转黄河入汴至京师;陈、蔡之粟,自闵河、蔡河入汴至京师;京东之粟,自十五丈河历曹、陈济及郓至京师,四河所运惟汴河最重。
景德中,漕东南粟岁不过四百五十万石,后增至六百万。天圣中,发运使请所部六路计民税一石,量籴粟二斗五升,岁可更得二百万石给京师。仁宗曰:
“常赋外增籴,是重扰民。”不许。时江南贵民贫,尚书员外郎吴耀卿以为言,诏岁减五十万,后是三司奏,复增至六百万。然东南灾歉,辄减岁漕数,或百万或数十万。又转移以给他路者时有焉。
庆历中,诏减广济河岁漕一十万石。后黄河岁漕益减耗,才运菽三十万石,而岁创漕船,市材木,役牙钱,劳费甚广;嘉四年,诏罢所运菽,减漕船三百艘。自是岁漕三河而已。 江、湖上供米,旧转运使以本路纲输真、楚、泗州转般仓,载盐以归,舟还其郡,卒还其家。而汴舟诣转般仓漕米输京师,岁擢运者四。河冬涸,舟卒亦还营,至春复集,名曰放冻。卒得番休,逃亡者少;而汴船不涉江路,无风波沈溺之患。其后发运使权益重,六路上供米团纲发船,不复委本路,独发运使专其任。
文移坌并,事目繁伙,有不能检察,则吏胥可以用意於其。操舟者赇诸吏,辄得诣富饶郡市贱贸贵,以趋京师。自是江、汴之舟,合杂混转无辨矣,挽舟卒有终身不还其家而老死河路者。籍多空名,漕事大敝。皇中,发运使许元奏:
“近岁诸路因循,粮纲法坏,遂令汴纲至冬出江,为他路转漕,兵不得息。宜敕诸路增船载米,输转般仓充岁计如故事。”於是言利者多以元说为然,朝廷为诏如元奏。久之,而诸路纲不集。嘉三年,复下诏切责有司以格诏不行,及发运使不能总纲条,转运使不能斡岁入,预敕江、淮、两浙转运司,以期年功,各造船补卒,团本路纲,期自嘉五年汴纲不得复出江。至期,诸路船犹不足。汴纲既不得至江外,江外船亦不得至京师,失商贩之利;而汴纲工卒讫冬坐食,苦不足,皆盗毁船材,易钱以自给,船愈坏,漕岁额又愈不及。论者初欲漕卒得归息,而近岁汴纲多佣丁夫,每船卒不过一二人,至冬当留守船,实无得归息者。时元罢久矣。后至者数奏请出汴船,执政守前诏不许。御史亦以为言。治平三年,始诏出汴船七十纲,未几,皆出江复故。治平二年,漕粟至京师,汴河五百七十五万五千石,惠民河二十六万七千石,广济河七十四万石。又运金帛缗钱入左藏库、内藏库者,总其数一千一百七十三万,而诸路转移以相给者皆不与焉。繇京西、陕西、河东运薪炭至者,薪以斤计为一千七百一十三万,炭以秤计为一百万。是岁,诸路创漕船二千五百四十艘。大约京师岁费粟四百余万石,刍四百余万围,粟则漕运之人及畿县岁赋、商人入中皆在焉,刍亦赋於畿县,或体量和市。既而罢商人入中粟,至景初议复之。论者或谓籴京师,则价翔贵,命官度利害,后虽复之,然入中者无几。刍以体量和市者,遇岁俭则蠲之,前后不可胜数。至和中,一岁凡蠲二十五万。三司尝请以布偿刍直,登、莱端布为钱千三百六十,沂布千一百。仁宗以取直过厚,命差减其数云。 英宗治平四年,三司言:“京师粳米支五岁余,久且陈腐,请令发运司以上供五十万石粜贵处,市金帛储榷货务,以给三路军需。”从之。
发运司始於仁宗。时许元自判官为副使,创汴河一百纲,漕荆湖、江、淮、两浙六路八十四州米至真、扬、楚、泗转般仓而止,复从通、泰载盐为诸路漕司经费。发运司自以汴河纲运米入京师。
神宗熙宁七年,诏委官疏浚广济河,增置漕舟,依旧运京东米上供。 宣徽南院使张方平言:“国初,浚河渠三道以通漕运,立上供年额,汴河六百万石,广济河六十二万石,惠民河六十万石。广济河所运,止给太康、咸平、尉氏等县军粮而已,唯汴河运米麦,此乃太仓蓄积之实。近罢广济河,而惠民河斛斗不入太仓,大众之命惟汴河是赖。议者不己,屡作改更,必致汴河日失其旧。
愿留神虑。以固基本。” 京东察访邓润甫等言:“山东沿海州郡地广,丰岁则贱,可募人为海运。
山东之粟可转之河朔,以助军食。”诏京东、河北路转运相度,讫无施行。
薛向为江淮发运使,先是,漕运吏卒上下共为侵盗贸易,甚则风水沉没以灭迹。而官物陷折者,岁不减二十万斛。至向,始募客舟与官舟分运,以相检察,而旧弊悉去。
七年,提举汴河提岸司言:“京东地富,粟可以漕运,但以河水浅涩,不能通舟。近修京东河岸,开斗门通广济河,为利甚大。今请通津门里汴河岸,东城里三十步内,开河一道,及置斗门,上安水磨,下通广济河,应接行运。”从之。
八年,诏罢岁运粮百万石赴西京。先是,导洛入汴,运东南粟以实洛下,至是,户部奏罢之。 元七年,知扬州苏轼上言:“臣窃见嘉中,张方平论京师军储云:‘今之京师,古所谓陈留,四通八达之地,非如雍、洛有山河之险足恃也,特恃重兵以立国。兵恃食,食恃漕运,漕运一亏,朝廷无所措手足。’因画十四策。内一项云,粮纲到京,每岁少欠不下六七万石,皆以折会填偿,发运司不复抱认,非祖宗之旧也。臣以此知嘉前,岁运六百万石,而以欠折六七万石为多。访闻去岁止运四百五十余万石,而欠折之多,约至三十余万石,运法之坏,一至於此。 臣到任以来,所断粮纲欠折等人不可胜数,衣粮罄於折会,船车尽於折卖,质妻鬻子,聚为乞丐,散为盗贼,窃计京师及缘河诸郡,例皆如此。盖祖宗以来,通许纲运,揽载物货,既免征税,而脚钱又轻,故物货流通,缘路虽失商税,而京师坐获富庶。自导洛司废,而淮南转运司阴收其利,数年以来,官用窘逼,转运司督迫诸处税务,日急一日。谨按一纲三十只船,而税务那官不过一员,未委如何点检得三十只船一时皆遍,而必勒留住岸一船检点即二十九只船,皆须住岸伺候。以淮南一路言之,真、扬、高邮、楚、泗、宿六州军所得粮纲税钱,不过万缗。而所在税务专栏,因金部转运司许令检点,缘此为奸,邀难乞取,十倍於官。
遂致纲稍皆穷困骨立,亦无复富商大贾肯以物货委令搭载。以此专仰攘取官米,无有限量,折卖船板,动使净尽,事败入狱,以命偿官。显是金部与转运司违条刻剥,得粮纲税钱一万贯,而令朝廷失陷纲运米三十余万石,利害皎然。臣闻东南馈运,所系国计至大,故祖宗以来,特置发运司,专任其责,选用既重,威令自行。如昔时许元辈,皆能约У诸路,主张纲运,其监司州郡及诸场务,岂敢非理刻剥邀难?但发运使得人,稍假事权,申明元编敕,不得勒令住岸条贯,严赐约У行下,庶刻薄之吏不敢取小害大,东南大计,自然办集。”
徽宗大观三年,尚书省言:“六路上供斛斗己令直达,而奉行之吏因循,止将岁贡额斛於真、扬、楚、泗仓廒为卸纳摺运之地。又以所管斛斗代诸路岁额不足之数,且欠发运司米一百二十余万斛不偿。乞将见在斛斗尽令般发赴朝廷。”从之。
转般之法,东南六路斛斗,自江、浙起纲至於淮甸,以及真、扬、楚、泗,为仓七以聚蓄军储。复自楚、泗置汴纲般运上京,以发运使董之。故常有六百万石以供京师,而诸仓常有数年之积。州郡告歉,则折纳上等价钱,谓之额斛。计本州岁额,以仓储代输京师,谓之代发。复於丰熟以中价收籴。贱则官籴,不至伤农,饥歉则纳钱,民以为便。本钱岁增,兵食有余。国家建都大梁,足食足兵之法,无以加於此矣。崇宁初,蔡京为相,始求羡财以供侈费,用所亲胡师文为发运使,以籴本数百万缗充贡,入为户部侍郎。自是来者效尤,时有进献,而本钱竭矣。本钱既竭,不能增籴,而储积空矣。储积既空,无可代发,而转般无用矣。乃用户部尚书曾孝广之说,立直达之法。时崇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也。孝广之言曰:“往年南自真州江岸,北至楚州淮堤,以堰潴水,不通重船,般剥劳费。遂於堰傍置转般仓,受逐州所输,更用运河船载之入汴,以达京师。虽免推舟过堰之劳,然侵盗之弊由此而起。天圣中,发运使方仲荀奏请度真、楚州堰为水闸,自是东南金帛、茶布之类直至京师,惟六路上供犹循用转般法,吏卒糜费与在路折阅,动以万数。欲将六路上供斛斗,并依东南杂运直至京师或南京府界卸纳,庶免侵盗乞贷之弊。自是六路郡县各认岁额,虽湖南、北至远处所,亦直抵京师,丰不加籴,歉不代发。方纲米之来也,立法峻甚,船有损坏,所至修整,不得逾时。州县欲其速过,但令供状,以钱给之,以至沿流乡保悉致骚扰,公私横费,无有纪极。又盐法已坏,回舟无所得,舟人逃散,船亦随坏,本法尽废,弊事百出,良可叹也。”
谭稹言:“伏读圣训,自转般之法废为直达,岁运仅足。自开岁纲运,不至两河,所籴所般,数目不多,何以为策?令臣询访措置以闻。窃详祖宗建立真、楚、泗州转般仓之本意,可谓至密。一则以备中都缓急,二则以防漕渠阻节,三则纲般装发,资次运行,更无虚日。自其法废,河道日益浅涩,遂致中都粮储不继,仰烦圣训,丁宁训饬,谓淮南三转般仓,今日不可不复,置淮南路泗州,江南路真州,两浙路楚州。仍乞先自泗州为始,候一处了当,次及真、楚,既有籴本,顺流而下,不甚劳费。乞赐施行,然后俟丰岁计置储蓄,取旨立法转般,以为永法。”诏:“稹所陈利害甚明,并可依奏。候睦贼平日,令发运司措置施行。”五年二月新,淮南路转运判官向子奏:“转般之法,寓平籴之意,江、湖有米,则可籴於真;二浙有米,则可籴於扬;宿、毫有米,则可籴於泗。坐视六路之丰歉,有不登之处,则以钱折斛,发运司得以斡运之,不独无岁额不足之忧,因以宽民力。万一运渠旱干,则近有汴口仓庾,今日所患者,向来籴本岁五百万缗,支移殆尽,难以全仰朝廷。乞将经制司措置地契、卖糟、量添七色等钱,以桩充籴本,假之数年,可以足用。”六月,诏特支降度牒一百万贯,香、盐钞一百万贯,付吕淙、卢知原均斛斗,专充应副转般。令尚书省措置取旨。 大观以后,或行转般,或行直达,诏令不一。
政和元年,张根为江西转运副使,岁漕米百二十万以给中都。江南州郡僻远,官吏艰於督趋,根常存三十万石於本司为转轮之本,以宽诸郡,时甚称之。
高宗建炎初,诏诸路纲米以三分之一输行在所,余赴京师。二年八月,诏二广、湖南北、江东西路纲运赴江宁府,福建、两浙路赴平江府,京畿、淮南、京东西、河北、陕西路及川纲并赴行在。又诏二广、湖南北纲运如经由两浙,亦许赴平江府送纳;福建纲运经由江东、西,亦许赴江宁府送纳。三年闰八月,又诏诸路纲运除见钱并粮斛赴建康府户部送纳外,其金银绢帛并赴行在所。绍兴初,因地之宜,以两浙粟专供行在,以江东之粟饷淮东,以江西之粟饷淮西,荆湖之粟饷岳、鄂、荆南。量所用之数,责漕臣将输,而归其余行在,钱帛亦然。惟水运有舟楫之劳,陆运有夫丁之扰,雇舟差夫,不胜其弊,民有自毁其舟楫不愿藏舟,自废其田而不愿有田。王事鞅掌,人胥病之,於是申水脚糜费七分钱三分钱法,严卸纲无欠复拘留人船之戒,虑掳船之为民害也。既优价雇募客舟矣,又许将一分力胜搭带私物捐其税,及於两浙、江东西、四川泸叙嘉黔自造官舟。 又揆道里之远近,滩碛之险阻,置转般仓;修堰闸,开浚河道。以便漕运。
绍兴四年,川陕宣抚吴调两川夫运米十五万斛至利州,率四十余千致一斛,饥病相仍,道死者众。漕臣赵开听民以粟输内郡,募舟挽之,人以为便。然嘉陵江险,滩碛相望,夏苦涨流,冬阻浅涩,终岁之运,殆莫能给。再欲陆运,帅臣邵溥争之,且言:“宣司己取蜀民运脚钱百五十万,其忍复使之陆运乎!”乃卒行水运。总所委官就籴於沿流诸郡,复就兴、利、阆州置场,听客人中卖。又减成都水运对籴米,免四川及京西路请州租以宽之。
纲运之官,其责繁难,人以为惮。故自绍兴以来,优立赏格,其有少欠,许籴填补足,其纲欠及一分,才送有司究弊。后来献说者止欲从窄减作五,且以百石论之,五止五斗耳,使之全无侵蠹,当风扬掷,亦不免五之少,则举无纳足之纲。於是户部言:“乞将少欠五以上,一分以下之人,立限二十日籴填。” 孝宗淳熙元年,诏:“不以所欠多少,并与放除。其纲米赴仓卸纳,以陈易新,不得就舟支遣。其折帛钱纲在路违法借贷重其罚,或借贷官钱收买物货无偿,许估卖出豁其金银钱帛色额;低次亏损官钱者,行下元买纳场吏人名下追理,不得均摊民户。其有因纲运欠折追降官资者,如本非侵盗,且补纳己足,许保明叙复。”
吴氏《能改斋漫录》曰:“本朝东南岁漕米六百万石,而江西居三分之一,盖天下漕米多取於东南,而东南之米多取於江西也。”东莱吕氏曰:“古者,天子中千里而为都,公侯中百里而为都。天子之都,漕运东西南北,所贡入者,不过五百里;诸侯之都,漕运所贡入者,不过五十里。所以三代之前,漕运之法不备。虽如《禹贡》所载入於渭,乱於河之类,所载者不过是朝廷之路;所输者不过币帛九贡之法。所以三代之时,漕运之法,未甚讲论,正缘未是事大体重。到春秋之末,战国之初,诸侯交相侵伐,争事攻战,是时稍稍讲论漕运之法,然所论者尚只是行运之漕,至於国都之漕,亦未甚论。且如《管子》所论,粟行三百里,则无一年之积粟;行四百里,则无二年之积粟;行五百里,则众有饥色;如孙武所谓千里馈粮,士有饥色,皆是出征转输,至其所以输国都不出五百里、五十里,国都所在各有分,故当时亦尚未讲论。惟是后来,秦并诸侯,罢五等,置郡,然后漕运之法,自此方详。秦运天下之粟,输之北河,是时,盖有三十锺致一石者。地里之远,运粟之多,故讲论之详,方自此始。后来历代最盛,无如汉、唐。在汉初,高后、文、景时,中都所用者省,岁计不过数十万石而足,是时,漕运之法亦未讲。到得武帝,官多徒役众,在关中之粟四百万犹不足给之,所以郑当时开漕渠、六辅渠之类,盖缘当时用粟之多,漕法不得不讲。然当汉之漕在武帝时,诸侯王尚未尽输天下之粟,至武、宣以后,诸侯王削弱,方尽输天下之粟,汉之东南漕运,至此始详。当高帝之初,天子之州郡与诸侯封疆相杂,诸侯各据其利,粟不及於天子。是时,所谓淮南东道皆天子奉地,如贾生说是汉初如此。至汉武帝时,亦大概有名而无实,其发运粟入关,当时尚未论江淮。到得唐时,方论江淮,何故?汉会稽之地去中国封疆辽远,开垦者多,粟不入京师,以京师之粟尚不自全,何况诸侯自封殖?且如吴王濞作乱,枚乘之说,言京都之仓不如吴之富,以此知当时殖利自丰,不是运江淮之粟。到唐时,全倚办江淮之粟。唐太宗以前,府兵之制未坏,有征行,便出兵,其不征行,各自归散於田野,未尽仰给大农,所以唐高祖、太宗运粟於关中不过十万。后来,明皇府兵之法渐坏,兵渐多,所以漕粟自此多。且唐睿宗、明皇以后,府兵之法己坏,是故用粟乃多,向前府兵之法未坏,所用粟不多。唐漕运时,李杰、裴耀卿之徒未甚讲论,到二子讲论,自是府兵之法既坏,用粟既多,不得不讲论。且如汉漕系郑当时之议,都不曾见於高、惠、文、景之世。唐之李杰、裴耀卿之议,都不曾见於高祖、太宗之世,但只见於中、睿、明皇之时,正缘汉武官多役众。唐中、睿以后,府兵之法坏,聚兵既多,所以漕运不得不详。大抵这两事常相为消长,兵与漕运常相关。所谓宗庙、社飨之类,十分不费一分,所费广者,全在用兵,所谓漕运,全视兵多少。且唐肃宗、代宗之后,如河北诸镇,皆强租赋不领於度支。当时有如吐蕃、回纥为乱,所用犹多。镇武、天德之,岁遣两河诸镇,所以全倚办江淮之粟。议论漕运,其大略自江入淮,自淮入汴,自洛入河,自河入渭,各自征输,水次各自置仓。如集津仓、洛口仓、含嘉仓、河阴仓,渭桥转相般运,道途之远,此法遂坏。自当时刘晏再整顿运漕之法,江淮之道,各自置船,淮船不入汴,汴船不入河,河船不入渭,水之曲折,各自便习,其操舟者所以无倾覆之患,国计於是足。所以唐人议论之多,惟江淮为最急。德宗时,缘江淮米不至,六军之士脱巾呼於道,韩运米岁至,德宗、太子置酒相庆。可见唐人倚办於此,如此其急。唐时漕运,大率三节:江淮是一节,河南是一节,陕西到长安是一节。 所以当时漕运之臣,所谓无如此。三节最重者京口。初,京口济江淮之粟所会於京口,京口是诸郡咽喉处。初时,润州、江淮之粟至於京口,到得中,河南、陕西互相转输。然而三处惟是江淮最切,何故?皆自江淮发足,所以韩由漕运致位宰相,李因漕运飞扬跋扈,以至作乱。以此三节,惟是京口最重。所谓汉漕,一时所运,临时制宜,不足深论。到得宋朝定都於汴,是时,漕运之法分为四路:东南之粟自淮入汴至京师;若是陕西之粟,便自三门、白波转黄河入汴至京师;若是陈、蔡一路粟,自惠民河至京师。京东粟自广济河至京师。四方之粟有四路,四条河至京师。当时最重者惟是汴河最重,何故?河西之粟,江无阻,及入汴,大计皆在汴;其次北方之粟,自三门、白波入关,自河入汴入京师,虽惠民、广济来处不多,其势也轻。本朝置发漕两处,最重者是江淮至真州,陆路转输之劳;其次北之粟,底柱之门,舟楫之利。若其他置发运,如惠民河、广济河虽尝立官,然不如两处之重。此宋朝之大略如此。然而宋朝所谓岁漕六百万石,所专倚办江淮,其所谓三门、白波之类,非大农仰给之所,惟是江淮最重。在祖宗时,陆路之粟至真州入转般仓,自真方入船,即下贮发运司,入汴方至京师,诸州回船,自真州请盐散於诸州,诸州虽有费,亦有盐以偿之,此是宋朝良法。
凡以江淮往来,迟速必视风势。本朝发运使相风旗,有官专主管,相风旗合则无罪;如不合,便是奸弊。夫船之迟速,何故以风为旗?盖缘风动四方,万里只是一等,所以使得相风旗。真州便是唐时扬子江,后来本朝改号曰真州。运法未坏,诸州船只到真州请盐回,其次入汴、入京师。后来发运岁造船,谓之发运官船,与诸州载米发运,申明汴船不出江,诸州又自造船。虽有此约束,诸州船终不应付,因此漕法渐坏,惟发纲发运未罢。及蔡京为相,不学无术,不能明考祖宗立法深意,遂废改盐法,置直达江,无水处不如此。是时奸吏多,虽有运漕之官,不过催督起发,其官亦有名而无实。大抵用官船逐处漕运时,便都无奸计。若用直达江,经涉岁月长远,故得为奸,所费甚多,东南入京之粟亦少。故太仓之粟少似东南蓄积,发运有名无实,此召乱之道也。本朝漕运之法坏自蔡京,东京发运本原大略如此。
卷二十五·国用考三
2024-11-13 20:10 浏览次数 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