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九十五·物异考

2024-11-13 20:16 浏览次数 5

○总序

  《汉·五行志》:汉兴,承秦灭学之后,景、武之世,董仲舒治《公羊春秋》,始推阴阳,为儒者宗。宣、元之后,刘向治《木春秋》,数其祸福,传以《洪范》(传读曰附,谓附著,或作传谓以《洪范》义传而说之也),与董仲舒错(谓错互不同也)。至向子歆治《左氏传》,其《春秋》意亦巳乖矣;言《五行传》,又颇不同。是以揽仲舒,别向、歆(扌与,同,谓引取之。揽音来敢反)。传载眭孟、夏侯胜、京房、谷永、李寻之徒所陈行事,讫於王莽,举十二世,以传《春秋》,著於篇(传读曰附,谓比附其事)。

  经曰:“初一曰五行。五行:一曰水,二曰火,三曰木,四曰金,五曰土。

  水曰润下,火曰炎上(皆从水火自然之性也),木曰曲直(言可揉而曲,可矫而直),金曰从革(革,更也,可更销铸也),土爰稼穑(爰,於也,可於其上稼穑也。种之曰稼,收聚曰穑)。”

  传曰“(《五行传》,伏胜作),田猎不宿(不得其时也。或曰不豫戒曰不宿,不戒以其时也),饮食不享(不行享献之礼),出入不节,夺民农时,及有奸谋(李奇曰:“奸谋,增赋履亩之事。”臣瓒曰:“奸谋,谓邪谋也。”师古曰:“即下所谓作为奸诈以夺农时。李说是也。”),则木不曲直。”

  说曰:木,东方也。於《易》,地上之木为《观》。其於王事,威仪容貌亦可观也。故行步有佩玉之度,登车有和鸾之节,田狩有三驱之制,饮食有献享之礼,出入有名,使民以时,务在劝农桑,谋在安百姓,如此,则木得其性矣。若乃田猎驰骋不反宫室,饮食沈湎不顾法度,妄兴繇役以夺民时,作为奸诈以伤民财,则木失其性矣。盖工匠之为轮矢者多伤败(如淳曰:“揉轮不曲,矫矢不直也。”),及木为变怪(臣瓒曰:“梓柱更生及变为人形是也。”),是为木不曲直。

  传曰:“弃法律,逐功臣,杀太子,以妾为妻,则火不炎上。”

  说曰:火,南方,扬光辉为明者也。其於王者,南乡明而治。《书》云:

  “知人则哲,能官人。”故尧、舜举群贤而命之朝,远四佞而放诸(古野反),孔子曰:“浸润之谮、肤受之不行焉,可谓明矣。”贤佞分别,官人有序,帅由旧章,敬重功勋,殊别嫡庶,如此则火得其性矣。若乃信道不笃,或耀虚伪,谗夫昌,邪胜正,则火失其性矣。自上而降,及滥炎妄起,焚宗庙,烧宫馆,虽兴师众,不能救也,是为火不炎上。

  传曰:“修宫室,饰台榭,内淫乱,犯亲戚,侮父兄,则稼穑不成。”

  说曰:土,中央,生万物者也。其於王者,为内事。宫室、夫妇、亲属,亦相生者也。古者天子诸侯,宫庙大小高卑有制,后夫人媵妾多少有度,九族亲疏长幼有序。孔子曰:“礼,与其奢也,宁俭。”故禹卑宫室,文王刑於寡妻,此圣人之所以昭教化也。如此则土得其性矣。若乃奢淫骄慢,则土失其性。亡水旱之灾而草木百不熟,是为稼穑不成。  传曰:“好战攻,轻百姓,饰城郭,侵边境,则金不从革。”

  说曰:金,西方,万物既成,杀气之始也。故立秋而鹰隼击,秋分而微霜降。

  其於王事,出军行师,把旌仗钺,誓士众,抗威武,所以征叛逆止暴乱也。《诗》云:“有虔秉钺,如火烈烈。”又曰:“载戢干戈,载弓矢。”动静应宜“说以犯难,人忘其死”。金得其性矣。若乃贪欲恣睢,务立威胜,不重人命,则金失其性。盖工冶铸金铁,冰滞涸坚,不成者众,乃为变怪,是为金不从革。

  传曰:“简宗庙,不祷祠,废祭祀,逆天时,则水不润下。”  说曰:水,北方,终藏万物者也。其於人道,命终而形藏,精神放越,圣人为之宗庙以收魂气,春秋祭祀,以终孝道。正者即位,必郊祀天地,祷祈神祗,望秩山川,怀柔百神,亡不宗事(师古曰:“怀,来也。柔,安也。谓招来而祭祀之,使其安也。宗,尊也。”)。慎其斋戒,致其严敬,鬼神歆飨,多获福助。此圣王所以顺事阴气,和神人也。至发号施令,亦奉天时。十二月咸得其气,则阴阳调而终始成。如此则水得其性矣。若乃不敬鬼神,政令逆时,则水失其性。雾水暴出,百川逆溢,坏乡邑,溺人民,及淫雨伤稼穑,是为水不润下。京房《易传》曰:“颛事有知,诛罚绝理,厥灾水,其水也,雨杀人以陨霜,大风天黄。饥而不损兹谓泰,厥灾水,水杀人。辟遏有德兹谓狂(应劭曰:“辟,天子也。有德者雍遏不见用也。”师古曰:“遏音一曷反”),厥灾水,水流杀人,巳水则地生虫。归狱不解,兹谓追非(李奇曰:“归罪过於民,不罪巳也。”张晏曰:“谓释有罪之人而归无辜者也。解,止也。追非,遂非也。”),厥水寒,杀人。追诛不解,兹谓不理,厥水五不收。大败不解,兹谓皆阴。解,舍也,三者於大败,诛首恶,赦其众,不则皆函阴气(师古曰:“函与含同”),厥水流入国邑,陨霜杀。

  经曰:“敬用五事。五事:一曰貌,二曰言,三曰视,四曰听,五曰思。貌曰恭,言曰从,视曰明,听曰聪,思曰睿(睿,通也,古文作睿)。恭作肃,从作又(读曰,治也)明作η,聪作谋(上聪则下谋,故聪为谋也),睿作圣。

  休征(善行之验也):曰肃,时雨若;,时若;η,时燠若;谋,时寒若;圣,时风若(凡言时者,皆谓行得其道,则寒暑风雨以时应而顺之)。”咎征(言恶行之验):曰狂,恒雨若;僭,恒若(僭,僭差);舒,恒燠若;急,恒寒若;,恒风若(服虔曰:“音人备反。”应劭曰:“人君殴构鄙吝,则风不顺之也。”师古曰:“凡言恒者,谓所行者失道,则寒暑风雨不时,而恒久为灾也。音莫豆反。构音构,又音寇。”)。”

  传曰:“貌之不恭,是谓不肃,厥咎狂,厥罚恒雨,厥极恶。时则有服妖,时则有龟孽(郑元曰:“龟,虫之生於水,而游於春者,属木。”),时则有鸡祸(郑元曰:“鸡,畜之有冠翼者也,属貌。”),时则有下体生上之こ,(郑元曰:“こ,病也。貌气失之病也。《汉书音义》曰:“若梁孝王之时牛足反出背上也。”)时则有青眚青祥。(郑元曰:“青,木色也。眚生於此,祥自外来也。”)唯金木(服虔曰:“,害也。”如淳曰:“音拂戾之戾,义亦同。”郑元曰:“,殄也。凡貌、言、视、听、思心,一事失则逆人之心,人心逆则怨,木、金、水、土、火气为之伤,伤则冲胜来乘殄之,於是神怒人怨,将为祸乱,故五行先见变异,以谴告人也。及妖孽祸こ眚祥,皆其气类暴作,非常时为怪者也,各以物象为之占也。”)。”凡六之作,岁之朝,月之朝,日之朝,则后王受之。岁之中,月之中,日之中,则正卿受之。岁之夕,月之夕,日之夕,则庶民受之(郑元曰:“自正月尽四月,为岁之朝。自五月尽八月,为岁之中。  自九月尽十二月,为岁之夕。上旬为月之朝,中旬为月之中,下旬为月之夕。平旦至食时为日之朝,禺中至日失为日之中。晡时至黄昏,为日之夕。受之,受其凶咎也。”)。其二辰,以次相将,其次受之(郑元曰:“二辰,谓日、月也。  假令岁之朝也,日、月中则上公受之,日、月夕则下公受之。岁之中也,日月朝则孤卿受之。日月夕则大夫受之。岁之夕也,日月朝则上士受之,日月中则下士受之。其余差以尊卑多少,则悉矣。”)。

  说曰:凡草木之类谓之妖。妖犹夭胎,言尚微也。虫豸(池尔反)之类谓之孽。孽则芽孽矣。反六畜,谓之祸,言其著也。及人,谓之こ。こ,病貌也,言浸(作任反)深也。甚则异物生,谓之眚;自外来,谓之祥。祥犹祯也。气相伤,谓之。犹临莅,不和意也。每一事非“时则”以绝之,非必俱至,或有或亡,或在前或在后。

  孝武时,夏侯始昌通《五经》,善推《五行传》,以传族子夏侯胜,下及许商,皆以教所贤弟子。其传与刘向同,惟刘歆传独异。貌之不恭,是谓不肃。肃,敬也。内曰恭,外曰敬。人君行己,体貌不恭,怠慢骄蹇,则不能敬万事,失在狂易,故其咎狂也。上慢下暴,则阴气胜,故其罚常雨也。水伤百,衣食不足,则奸宄并作,故其极恶也。一曰,人多被刑,或形貌鬼恶,亦是也。风俗狂慢,变节易度,则为剽(匹妙反)轻奇怪之服,故有服妖。水类动,故有龟孽。於《易》,《巽》为鸡,鸡有冠距文武之貌,而不为威仪,貌气毁,故有鸡祸。一曰,水岁多鸡死及为怪,亦是也。上失威仪,则有︹臣害君上者,故有下体生於上之こ。木色青,故有青眚青祥。凡貌伤者病木气,木气病则金之,冲气相通也。於《易》,《震》在东方,为春为木;《兑》在西方,为秋为金;《离》在南方,为夏为火;《坎》在北方,为冬为水。春与秋,日夜分,寒暑平,是以金木之气易以相变,故貌伤则致秋阴常雨,言伤则致春阳常旱也。至於春夏,日夜相反,寒暑殊绝,水火之气,不得相并,故视伤常燠,听伤常寒者,其气然也。

  逆之,其极曰恶;顺之,其福曰攸好德。刘子晋传曰,有鳞虫之孽,羊祸,鼻こ。

  说以为於天文东方辰为龙星,故为鳞虫;於《易》,《兑》为羊,木为金所病,故致羊祸,与常雨同应。此说非是。春与秋,气阴阳相敌,木病金盛,故能相并,惟此一事耳。祸与妖こ祥眚同类,不得独异。

  传曰:“言之不从,是谓不,厥咎僭,厥罚恒,厥极忧。时则有诗妖,时则有介虫之孽,时则有犬祸,时则有口舌之こ,时则有白眚白祥。惟木金。”

  说曰:“言之不从。”从,顺也。“是谓不”,,治也。孔子曰:“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,况其迩者乎!”《诗》曰:“如蜩(音调)如螗(音唐),如沸如羹。”言上号令不顺人心,虚讠华(音华)愦乱,则不能治海内,失在过差,故其咎僭。僭,差也。刑罚妄加,群阴不附,则阳气胜,故其罚常也。旱伤百,则有寇难,上下俱忧,故其极忧也。君炕(苦朗反)阳而暴虐,臣畏刑而箝(巨淹反)口,则怨谤之气发於歌谣,故有诗妖。介虫孽者,谓小虫有甲飞扬之类,阳气所生也,於《春秋》为螽(音终),今谓之蝗,皆其类也。於《易》,《兑》为口,犬以吠守,而不可信,言气毁故有犬祸。

  一曰,旱岁犬多狂死及为怪,亦是也。及人,则多病口喉(苦爱反)嗽(苏豆反)者,故有口舌こ。金色白,故有白眚白祥。凡言伤者,病金气;金气病,则木之。其极忧者,顺之,其福康宁。刘歆言传曰时则有毛虫之孽。说以为天文西方参为兽星,故为毛虫。

  传曰:“视之不明,是为不η”,厥咎舒,厥罚恒燠,厥极疾。时则有草妖,时则有虫之孽(师古曰:“螽,螟之类,无鳞甲毛羽,故谓之虫也。音郎果反。”),时则有羊祸,时则有目こ,时则有赤眚赤祥。惟水火。”

  说曰:“视之不明,是谓不η”,η,知也。《诗》云:“不明尔德,时无背无侧;尔德不明,以无陪无卿(师古曰:“《大雅·荡》之诗也。言不别善恶,有逆背倾仄者,有堪为卿大夫者,皆不知之也。仄,古侧字。”)言上不明,暗昧蔽惑,则不能知善恶,亲近习,长同类(师古曰:“习,狎也。近狎者则亲爱之,同类者则长益也。”),亡功者受赏,有罪者不杀,百官废乱,失在舒缓,故其咎舒也。盛夏日长,暑以养物,政弛缓,故其罚常燠也。燠则冬温,春夏不和,伤病民人,故极疾也。诛不行则霜不杀草,繇臣下则杀不以时(师古曰:“繇读与由同,言诛罚由於臣下。”),故有草妖。凡妖,貌则以服,言则以诗,听则以声,视则以色者,五色物之大分也,在於眚祥,故圣人以为草妖,失秉之明者也(师古曰:“谓失所执之权也。音彼命反。”)。温燠生虫,故有虫之孽,谓螟之类(师古曰:“螟食苗心,食苗叶之虫也,螟音冥。音徒得反。”)

  当死不死,未当生而生,或多於故而为灾也。刘歆以为属思心不容。於《易》,刚而包柔为《离》(师古曰:“两阳居外,一阴在内,云刚包柔。”),《离》为火为目。羊上角下,刚而包柔,羊大目而不精明,视气毁故有羊祸。一曰,暑岁羊多疫死,及为怪,亦是也。及人,则多病目者,故有目こ。火色赤,故有赤眚赤祥。凡视伤者病火气,火气伤则水之。其极疾者,顺之,其福曰寿(李奇曰:“於六极之中为灾者,逆火气,致疾病也。能顺火气,则祸更为福。”)。

  刘歆视传曰有羽虫之孽,鸡祸。说以为天文南方喙为鸟星,故为羽虫;祸亦从羽,故为鸡;鸡於《易》自在《巽》。说非是。庶征之恒燠,刘向以为《春秋》亡冰也。小燠不书,无冰然后书,举其大者也。京房《易传》曰:“禄不遂行兹谓欺,厥咎燠,雨雪四至而温。臣安禄乐逸兹谓乱,燠而生虫。知罪不诛兹谓舒,其燠,夏则暑杀人,冬则物华实。重过不诛,兹谓亡征,其咎当寒而燠六日也。”  传曰:“听之不聪,是谓不谋,厥咎急,厥罚恒寒,厥极贫。时则有鼓妖,时则有鱼孽,时则有豕祸,时则有耳こ,时则有黑眚黑祥,为火水。”  说曰:“听之不聪,是谓不谋”,言上偏听不聪,下情隔塞,则不能谋虑利害,失在严急,故其咎急也。盛冬日短,寒以杀物,政促迫,故其罚常寒也。寒则不生百,上下俱贫,故其极贫也。君严猛而闭下,臣战栗而塞耳,则妄闻之气发於音声,故有鼓妖。寒气动,故有鱼孽。多雨以龟为孽(服虔曰:“多雨则龟多出。”),龟能陆处,非极阴也;鱼去水而死,极阴之孽也。於《易》,《坎》为豕,豕大耳而不聪察,听气毁,故有豕祸也。一曰,寒岁豕多死,及为怪,亦是也。及人,则多病耳者,故有耳こ。水色黑,故有黑眚黑祥。凡听伤者病水气,水气病则火之。其极贫者,顺之,其福曰富。刘歆听传曰有介虫孽也。”

  传曰:“思之不睿,是谓不圣,厥咎(莫豆反),厥罚恒风,厥极凶短折。

  时则有脂夜之妖,时则有华孽,时则有牛祸,时则有心腹之こ,时则有黄眚黄祥,时则有金木水火土。”

  说曰:“思心之不睿,是谓不圣,”思心者,心思虑也,睿,宽也。孔子曰:  “居上不宽,吾何以观之哉!”言上不宽大包容臣下,则不能居圣位。貌言视听,以心为主,四者皆失,区无识(师古曰:“区音口豆反。音莫豆反。其下并同。”),故其咎也。雨旱寒燠,亦以风为本,四气皆乱,故其罚常风也。常风伤物,故其极凶短折也。伤人曰凶,禽兽曰短,草木曰折。一曰,凶,夭也;兄丧弟曰短,父丧子曰折。在人腹中,肥而包裹心者脂也,心区则冥晦,故有脂夜之妖(师古曰:“脂妖及夜妖。”)一曰,有脂物而夜为妖,若脂水夜人衣,淫之象也。一曰,夜妖者,风并起而杳冥,故与常风同象也。温而风则生螟,有裸虫之孽(师古曰:“裸亦羸字也,从衣果声。”)。刘向以为於《易》,《巽》为风为木,卦在三月四月,继阳而治,主木之华实。风气盛,至秋冬木复华,故有华孽。一曰,地气盛则秋冬复华。一曰,华者色也,土为内事,为女孽也。於《易·坤》,为土为牛,牛大心而不能思虑,思心气毁,故有牛祸。一曰,牛多死及为怪,亦是也。及人,则多病心腹者,故有心腹之こ。土色黄,故有黄眚黄祥。凡思心伤者,病土气,土气病则金木水火之,故曰:“时则有金木水火土。”不言“惟”而独曰“时则有”者,非一冲气所,明其异大也。其极曰凶短折,顺之,其福曰考终命。刘歆思心传曰时则有虫之孽,谓螟之属也。

  传曰:“皇之不极,是谓不建,厥咎毛(音耄),厥罚恒阴,厥极弱。时则有射妖,时则有龙蛇之孽,时则有马祸,时则有下人伐上之こ(郑元曰:“夏侯胜说‘伐’宜为‘代’,书亦或作‘伐’。阴阳之神曰精气,情性之神曰魂魄。  君行不由常,亻舟张无度,则是魂魄伤也,王极气失之病也。天於不中之人,恒耆其毒,增以为病,将以开贤代之也。《春秋传》所谓夺伯有魄者是也。不名病者,病不著於身体也。”)时则有日月乱行,星辰逆行。”

  说曰:“皇之不极,是谓不建”,皇,君也。极,中;建,立也。人君貌言视听思心五事皆失,不得其中,则不能立万事,失在毛悖,故其咎毛也(师古曰:“毛,不明也。悖,惑也,音布内反。”)。王者自下承天理物。起於山,而弥於天(师古曰:“弥,满也。”);天气乱,故其罚常阴也。一曰,上失中,则下︹盛而蔽君明也。《易》曰:“亢龙有悔,贵而亡位,高而亡民,贤人在下位而亡辅(师古曰:“《干》上九文言也。”),”如此,则君有南面之尊,而亡一人之助,故其极弱也。盛阳动进轻疾(服虔曰:“阳行轻且疾也。”)。  礼,春而大射,以顺阳气(韦昭曰:“将祭,与群臣射,谓之大射。”)。上微弱则不奋动,故有射妖。《易》曰“从龙(师古曰:“《干》九五文言。”),”又曰“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(师古曰:“《下系》辞也。”)”。阴气动,故有龙蛇之孽。於《易》,《干》为君为马,马任用而︹力,君气毁,故有马祸。一曰,为多死及为怪,亦是也。君乱且弱,人之所叛,天之所去,不有明王之诛,则有篡弑之祸,故有下人伐上之こ。凡君道伤者病天气,不言五行天,而曰“日月乱行,星辰逆行”者,为若下不敢天,犹《春秋》曰“王师败绩於贸戎”,不言败之者,以自败为文,尊尊之意也。刘歆皇极传曰有下体生上之こ。说以为下人伐上,天诛巳成,不得复为こ云。

  《唐史·五行志序》曰:“万物盈於天地之,而其为物最大且多者有五:

  一曰水,二曰火,三曰木,四曰金,五曰土。其用於人也,非此五物不能以为生,而阙其一不可,是以圣王重焉。夫所谓五物者,其见象於天也为五星,分位於地也为五方,行於四时也为五德,禀於人也为五常,播於音律为五声,发於文章为五色,总其精气之用谓之五行。自三代之后,数术之士兴,而为灾异之学者务极其说,至举天地万物,动植无大小,皆推其类而附之於五物,曰五行之属。以谓人禀五行之全气以生,故於物为最灵。其余动植之类,各得其气之偏者,其发为英华美实,气臭滋味、羽毛鳞介、文采刚柔,亦皆得其一气之盛。至其为变怪非常,失其本性,则推以事类吉凶影响,其说尤为委曲繁密。盖王者之有天下也,顺天地以治人,而取材於万物以足用。若政得其道,而取不过度,则天地顺成,万物茂盛,而民以安乐,谓之至治。若政失其道,用物伤天,民被其害而愁苦,则天地之气,三光错行,阴阳寒暑失节,以为水旱、蝗螟、风雹、雷火、山崩、水溢、泉竭、雪霜不时,雨非其物,或发为氛雾、虹、光怪之类,此天地灾异之大者,皆生於乱政。而考其所发,验以人事,往往近其所失,而以类至。然时有推之不能合者,岂非天地之大,固有不可知者邪?若其诸物种类,不可胜数,下至细微家人里巷之占,有考於人事而合者,有漠然而无所应者,皆不足道。语曰:‘迅雷风烈必变。’盖君子之畏天也,见物有反常而为变者,失其本性,则思其有以致而为之戒惧,虽微不敢忽而巳。至为灾异之学者不然,莫不指事以为应。及其难合,则旁引曲取而迁就其说。盖自汉儒董仲舒、刘向与其子歆之徒,皆以《春秋》、《洪范》为学,而失圣人之本意。至其不通也,父子之言自相戾,可胜叹哉!昔者箕子为周武王陈禹所有《洪范》之书,条其事为九类,别其说为九章,谓之‘九畴’。考其说为不相附属,而向为《五行传》,乃取其五事、皇极、庶征附於五行,以为八事皆属五行欤?则至於八政、五纪、三德、稽疑、福极之类,又不能附。至俾《洪范》之害失其伦理,有以见所谓旁引曲取而迁就其说也。然自汉以来,未有非之者。又其祥眚祸こ之说,自其数术之学,故略存之,庶几深识博闻之士有以考而择焉。夫所谓灾者,被於物而可知者也,水旱、螟蝗之类是巳。异者,不可知其所以然者也,曰食、星孛、五石、六之类是巳。孔子於《春秋》,记灾异而不著其事应,盖慎之也。以谓天道远,非谆谆以谕人,而君子见其变,则知天之所以谴告,恐惧修省而巳。若推其事应,则有合有不合,有同有不同。至於不合不同,则将使君子怠焉,以为偶然而不惧。此其深意也。  盖圣人慎而不言如此,而后世犹为曲说以妄意天,此其不可以传也。故考次武德以来,略依《洪范五行传》,著其灾异,而削其事应云。”  老泉苏氏曰:“五行含罗九畴者也,五事检御五行者也,皇极裁节五事者也。

  今夫皇极之建也,貌必恭,恭作肃;言必从,从作;视必明,明作哲;听必聪,聪作谋;思必睿,睿作圣。如此则五行得其性,雨、、燠、寒、风皆时而五福应矣。若夫皇极之不建也,貌不恭,厥咎狂;言不从,厥咎僭;视之不明,厥咎豫;听不聪,厥咎急;思不睿,厥咎蒙。如此则五行失其性,雨、、燠、寒、风皆常而六极应矣。歆、向之惑,始於福极分应五事,遂强为之说,故其失浸广而有五焉。今其传以极之恶,福之攸好德,归诸貌;极之忧,福之康宁,归诸言;极之疾,福之寿,归诸视;极之贫,福之富,归诸听;极之凶短折,福之考终命,归诸思。所谓福止此而巳,所谓极则未尽其弱焉,遂曲引皇极以足之(刘向《五行传》云:“皇之不极,厥极弱。”)。皇极非五事匹,其不建之咎,止一极之弱哉!其失一也。性逆而极、顺而福,传之例也。至皇之不极,则其极既弱矣,吾不识皇之极,则天将以何福应之哉!若曰五福偕应,则皇之不极,恶忧、疾贫、凶短折,曷不偕应哉!此乃自废其例,其失二也。箕谓咎曰狂、僭、豫、急、蒙而巳,罚曰雨、、燠、寒、风而巳,今传又增咎以毛,增罚以阴(《五行传》云:“皇之不极,厥咎毛,厥罚常阴。”),此其揠圣人之言,以就固谬。况毛与蒙无异,而阴可兼之,而别名之,得乎?其失三也。经之首五行而次五事者,徒以五行天而五事人,人不可以先天耳,然五行之逆顺,必视五事之得失,使吾为传,必以五事先五行。借如传‘貌之不恭,是谓不肃,厥咎狂,则木不曲直,厥罚常雨’。其余亦如之。察刘之心,非不欲尔。盖五行尽於思,无以周皇极,苟如庶验,增之则虽{春心},亦怪骇矣。故离五行五事而为解,以蔽其衅,其失四也。传之於木,其说以为貌矣,及火土金水,则思言视听殊不及焉。自相乱,其失五也。夫九畴之於五行,可以条而入者惟二,箕子陈之,盖有深旨矣。

  五事一也,庶验二也。验之肃、、哲、谋、圣,一出於五事;事之貌、言、视、听、思,一出於五行,此理之自然,可不条而入之乎?其他八政、五纪、三德、稽疑、福极,其大归虽无越於五行五事,非可条而入之者也。条而入,非理之自然,故其传必钩牵扳援,文致而强附之,然后可以仅知此福此极之所以应此事者。

  立言如此,其亦劳矣。且传於福极既尔,则於八政、五纪、三德、稽疑亦当尔,而今又不尔何也?经曰:‘五,皇极,皇建其有极,敛时五福,用敷锡厥庶民’。此言皇极建而五福备,使经云皇极之不建,则必以六极易五福矣,焉在其条而入之乎!且皇极九畴之尤贵者,故圣人位之於中,以贯上下,譬如庶验。然曰雨、曰、曰燠、曰寒、曰风、曰时,时於雨、、燠、寒、风,各冠其上耳,又可列之为一验乎?若是则刘之传惑且强明矣。噫传之法,二刘唱之,班固志之(《班固叙传》云:“《河图》命庖,《洛书》赐禹,八卦成列,九畴叙。《春秋》之占,咎证是举。告往知来,王事之表。述《五行志》第七。”)。后之史志五行者,孰不师而效之,世之读者又孰不从而然之,是以胶为一论,莫有考正,吾得无言哉!”

  夹氵祭郑氏曰:“仲尼既没,先儒驾以妖妄之说而欺后世,后世相承,罔敢失坠者。有两种学,一种妄学,务以欺人,一种妖学,务以欺天。凡说《春秋》者,皆谓孔子寓褒贬於一字之,以阴中时人,使人不可晓解。三传唱之於前,诸儒从之於后,尽推己意而诬以圣人之意,此之谓欺人之学。说《洪范》者,皆谓箕子本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,以明五行之旨。刘向创释其传於前,诸史因之而为志於后,析天下灾祥之变而推之於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之域,乃以时事之吉凶,而曲为之配,此之谓欺天之学。夫《春秋》者,成周之典也;《洪范》者,皇极之书也。臣旧作《春秋传》,专以明王道,削去三家褒贬之说,所以杜其妄,今作《灾祥略》,专以记实迹,削去五行相应之说,所以绝其妖。且万物之理,不离五行,而五行之理,其变无方。《离》固为火矣,而《离》中有水,《坎》固为水矣,而《坎》中有火,安得直以秋大水为水行之应?成周宣榭火,为火行之应乎?况周得木德,而有赤乌之祥,汉得火德,而有黄龙之瑞,此理又如何邪?岂其晋厉公一视之远,周单公一言之徐,而能关於五行之乎?岂其晋申生一衣之偏,郑子臧一冠之异,而能关於五行之乎?如是则五行之绳人甚於三尺矣。臣窃观汉儒之说,以乱世无如春秋之深,灾异无如春秋之众者,是不考其实也。

  臣每谓春秋,虽三王之乱世,犹治於汉、唐之盛时,何哉?春秋二百四十二年,而日食三十六,唐三百年,而日食过百。举春秋地震五,汉和平中,积二十一日,而地百二十四动。举春秋山倾者二,汉文帝时,一年之,齐、楚山二十九所同日圯。举春秋大水者八,后汉延平中,一月之,郡国三十六大水。其他小小灾异,则二百四十年之事,不及后世一年也。如李梅冬实、鸲鹆来巢之类,在后世不胜书,使春秋之人而亲见后世事,岂但恸哭流涕而巳哉!以春秋视后世,不为乱世也,何哉?后世之法度不及春秋之法度,后世之人才不及春秋之人才,其所以感和气而弥灾异者,又安可望春秋乎?呜呼,天地之,灾祥万种,人祸福,冥不可知,奈何以一虫之妖,一气之戾,而一一质之为祸福之应,其愚甚矣。

  况凶吉有不由於灾祥者,宋之五石六,可以为异矣,而内史叔兴以为此阴阳之事,非吉凶所生。魏安平太守王基筮於管辂,辂曰:‘君家有三怪,一则生男女堕地,走入灶死;二则大蛇床上衔笔;三则乌来入室与燕斗。儿入灶者,宋无忌之妖;蛇衔笔者,老书佐之妖乌与燕斗者,老钤下之妖。此三者足以为异,而无凶兆,无所忧也。’王基之家,卒以无患。观叔兴之言,则国不可以灾祥论兴衰;观管辂之言,则家不可以变怪论休咎;惟有和气致祥,乖气致异者,可以为通论。”

  按:古今言灾异者,始於《五行传》,而历代史氏所述灾异因之,然必曰某事召某灾,证合某应,如医师之脉诀,占书之繇辞,则其说大牵强而拘泥。老泉之论,足以正其牵强之失;夹氵祭之论,足以破其拘泥之见。然郑论一归之妖妄,而以为本无其事应,则矫枉而至於过正矣,是谓天变不足畏也,不如苏论之正大云。

  《礼记·礼运》:“故圣王所以顺,山者不使居川,不使渚者居中原,而弗敝也(使各安其居,不劳敝之也)。用水、火、金、木,饮食必时(用水谓渔人以时渔为梁,春献鳖蜃,秋献龟鱼也。用火,谓司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,及季春出火,季秋纳火是也。用金,谓人以时取金玉锡石也。用木,谓山虞仲冬斩阳木,仲夏斩阴木。饮食,谓食齐视春时,羹齐视夏时,酱齐视秋时,饮齐视冬时)。合男女,颁爵位,必当年德(谓媒氏令男三十而娶,女二十而嫁。司士稽士任进退其爵禄),用民必顺(不夺农时)。故无水旱昆虫之灾,民无凶饥妖孽之疾。故天不爱其道,地不爱其宝,人不爱其情(言嘉瑞出,人情至也)。故天降膏露,地出醴泉,山出器车,河出马图。凤凰麒麟,皆在郊取,龟龙在宫沼。

  其余鸟兽之卵胎,皆可俯而窥也(器,谓若银瓮丹甑也。取,聚草也。疏:”按《礼纬·斗威仪》云:“其政太平,山车垂钩。”注云:“山车,自然之车。垂钩,不揉治而自圆曲也。银瓮丹甑,《援神契》云。”)。则是无故(非有他事使之然也),先王能修礼以达义,体信以达顺,故此顺之实也。”  欧阳氏《五代史·王建世家》论曰:“呜呼,自秦、汉以来,学者多言祥瑞,虽有善辩之士,不能祛其惑也!予读《蜀书》,至於龟、龙、麟、凤、驺虞之类也,世所谓王者之嘉瑞,莫不毕出於其国,异哉!然考王氏之所以兴亡成败者,可以知之矣。或以为一王氏不足以当之,则视当时天下治乱,可以知之矣。龙之为物也,以不见为神,以升行天为得志。今偃然暴露其形,是不神也;不上於天而下见於水中,是失职也。然其一何多欤,可以为妖矣!凤凰,鸟之远人者也。昔舜治天下,政成而民悦,命夔作乐,乐声和,鸟兽闻之皆鼓舞。当是之时,凤凰至,舜之史因并记以为美,后世因以凤来为有道之应。其后凤凰数至,或出於庸君缪政之时,或出於危亡大乱之际,是果为瑞哉?麟,兽之远人者也。昔鲁哀公出猎,得之而不识,盖索而获之,非其自出也。故孔子书於《春秋》曰‘西狩获麟’者,讥之也。‘西狩’,非其远也;‘获麟’,恶其尽取也。狩必书地,而哀公驰骋所涉地多,不可遍以名举,故书‘西’以包众地,谓其举国之西皆至也。麟,人罕识之兽也,以见公之穷山竭泽而尽取,至於不识之兽,皆搜索而获之,故曰‘讥之也’。圣人巳没,而异端之说兴,乃以麟为王者之瑞,而附以符命、谶纬诡怪之言。凤尝出於舜,以为瑞,犹有说也,及其后出於乱世,则可以知其非瑞矣。若麟者,前有治世如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公之世,未尝一出其一出,而当乱世,然则孰知其为瑞哉?龟,元物也,污泥川泽,不可胜数,其死而贵於卜官者,用有宜尔。而《戴氏礼》以其在宫沼为王者难致之瑞,《戴礼》杂出於诸家,其失亦巳多矣!驺虞,吾不知其何物也。《诗》曰:‘吁嗟乎驺虞!’贾谊以为驺者,文王之囿;虞,虞官也。当谊之时,其说如此,然则以之为兽者,其出於近世之说乎?夫破人之惑者,难与争於笃信之时,待其有所疑焉,然后从而攻之可也。麟、凤、龟、龙,王者之瑞,而出於五代之际,又皆萃於蜀,此虽好为祥瑞之说者亦可疑也。因其可疑者而攻之,庶几惑者有以思焉。”

  致堂胡氏曰:“草木之秀异,禽兽之珍奇,物之变动,无时无之,系时好与不好耳。以为祥瑞,注意於多有,虽元狩之麟,神爵之凤,尚可力致。盖尝有好芝草者,一日官吏入深山穷谷,覆地皆芝也。盖数千万木,遂择其尤者,少取以复命。又况智巧之徒能伪造乎?花卉可以染植增其态,毛羽可以饣畏饲变其色,虽石脉木理,犹且假幻使成文字。惟上之人泊然无欲於此也,苟欲之则四面而至矣。汉章帝时,以瑞物仍集,改元章和,而何敞谓宋由、袁安曰:‘夫瑞应依德而至,灾异缘政而生,今异鸟翔於殿屋,怪草生於庭际,不可不察。’由、安惧不敢答。夫二人位冠群臣,乃为谄媚之习、蒙蔽之行,以侈逸上心,使忽忘警戒,不亦昧於责难正扌求之道乎?”

  按:古今言祥瑞者,祥於《礼运》,而历代史氏所述祥瑞因之,然有无其证而有其应者,又有反当为妖而谬以为祥者,欧阳公、胡氏致堂之论,谊正词伟,足以祛千古之惑,破谄子之谬,故备著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