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路篇
子路问政章
问:「『先之,劳 之』,『劳 』字既有两 音,有两说否?」曰:「劳 之以身,勤之以事,亦须是自家喫 些辛苦,方能令得他。诗所谓『星言夙驾,说于桑田』。古人戴星而出,戴星而入,必是自耐劳 苦,方能说得人。欲民之亲其亲,我必先之以孝;欲民之事其长,我必先之以弟。子路请益,圣人告之『无倦』。盖劳 苦亦人之难事,故以『无倦』勉之。」宇。 问:「『劳 之』恐是以言语劝 勉他?」曰:「如此说,不尽得为 政之理。若以言语劝 勉它,亦不甚要紧,亦是浅\近事。圣人自不用说,亦不见得无倦底意。劳是 勤於事,勤於事时,便有倦底意,所以教它劳 。东坡下『行』字与『事』字,最好。」或问:「『爱 之能勿劳 乎』,有两 箇劳 字?」曰:「这箇『劳 』,是使它劳。 」谦之。
文振问:「注云:『凡民之事,以身先之,则虽劳 不怨。』如何?」曰:「凡是以劳 苦之事役使人,自家须一面与它做,方可率得它。如劝 课农桑等事,也须是自家不惮勤劳 ,亲履畎亩,广录作「循行阡陌」。与他勾当,方得。」贺孙。集注。
问:「苏说『劳 』字未甚明。」曰:「先,是率他;劳 ,是为 他勤劳 。」銖。
问:「『先之,劳 之』,诸说孰长?」曰:「横渠云。『必身为 之倡,且不爱 其劳 ,而又益之以不倦。』此说好。」又问:「以身为 之倡者果劳 乎?」曰:「非是之谓也。既以身为 之倡,又更不爱 其劳 ,而终之以无倦,此是三节事。」去偽 。集义。
仲弓为 季氏宰章
潘立之问「先有司」。曰:「凡为 政,隨其大小,各自有有司。须先责他理会 ,自家方可要其成。且如钱谷之事,其出入盈缩之数 ,须是教它自逐一具来 ,自家方可考其虚实之成。且如今做太守,人皆以为 不可使吏人批朱。某看来 ,不批不得。如词诉反覆,或经已断 ,或彼处未结绝,或见在催追,他埋头又来 下状 ;这若不批出,自家如何与它判得?只是要防其弊。若既如此后,或有人词诉,或自点检一两 项,有批得不实,即须痛治,以防其弊。」贺孙。
问:「程子曰:『便见仲弓与圣人用心之大小。推此义,一心可以兴邦,一心可以丧 邦,只在公私之间。』所谓公私者,岂非仲弓必欲人材皆由己举,圣人则使人各得而举之否?」曰:「仲弓只是见不到。纔见不到,便陷於私。学者见程子说『兴邦、丧 邦』,说得甚险,故多疑於此,然程子亦曰推其义尔。」必大。集注。
问:「程子谓:『观仲弓与圣人,便见其用心之小大。』以此知『乐 取诸人以为 善』,所以为 舜之圣,而凡事必欲出乎己者,真成小人之私矣。」曰:「於此可见圣贤用心之大小。仲弓只缘见识未极其开阔,故如此。人之心量本自大,缘私故小。蔽固之极,则可以丧邦 矣。」广。
问:「『先有司,赦小过,举贤才』,各是一事。苏氏杨 氏乃相须而言之。」曰:「论语中有一二处,如『道千乘之国 ,敬事而信,节用而爱 人,使民以时』,虽各是一事,然有相须之理。」必大。集义。
子路曰卫君待子章
亚夫问「卫君待子为 政」章。曰:「其初只是一箇『名不正』,便事事都做不得。『礼乐 不兴,刑罚不中』,便是箇大底『事不成』。」问:「『礼乐 不兴』,疑在『刑罚不中』之后,今何故却云礼乐 不兴而后刑罚不中?」曰:「礼之所去,刑之所取。礼乐 既不兴,则刑罚宜其不中。」又曰:「礼是有序,乐 是和乐 。既事不成,如何得有礼乐 耶?
」时举。
文振问:「何以谓之『事不成则礼乐 不兴』?」曰:「『事不成』,以事言;『礼乐 不兴』,以理言。盖事不成,则事上都无道理了,说甚礼乐 !」亚夫问:「此是礼乐 之实,还是礼乐 之文?」曰:「实与文原相离不得。譬如影便有形,要离那形说影不得。」时举。 「事不成」,是粗说那事做不成。「礼乐 不兴」,是和这理也没了。事,只是说他做出底;礼乐 ,却是那事底理。礼乐 只是一件物事。安顿得齐齐整整,有次序,便是礼;无那乖爭底意思,便是乐 。植。
或问:「如何是事不成后礼乐 便不兴?礼乐 不兴后却如何便刑罚不中?」曰:「大凡事须要节之以礼,和之以乐 。事若不成,则礼乐 无安顿处。礼乐 不兴,则无序不和。如此,则用刑罚者安得不顛倒错乱?诸家说各有所长,可会 而观之。」去偽 。
杨 问:「注谓:『言不顺,则无以考实而事不成。』此句未晓 。」曰:「实,即事也。」又问:「言与事,似乎不相涉。」曰:「如何是不相涉?如一人被火,急討水来 救始得,却教它討火来 ,此便是『言不顺』,如何济 得事。又如人捉贼\,走东去,合从 东去捉,却教它走从 西去,如何捉得。皆言不顺做事不成。若就卫论之,輒,子也,蒯聵是父。今也,以兵拒父,是以父为 贼\,多少不顺!其何以为 国 ,何以临民?事既不成,则顛沛乖乱,礼乐 如何会 兴,刑罚如何会 中?明道所谓『一事苟,其余皆苟』,正谓此也。」又问:「子路之死於卫,其义如何?」曰:「子路只见得下一截道理,不见上一截道理。孔悝之事,它知道是『食焉不避其难』,却不知食出公之食为 不义。东坡尝论及此。」问:「如此,是它当初仕卫便不是?」曰:「然。」宇。集注。总论。
问:「卫君欲召孔子为 政,而孔子欲先正名。孔子既为 之臣,復 欲去出公,亦岂人情?」曰:「惟孔子而后可。」问:「灵公既逐蒯聵,公子郢辞不立,卫人立輒以拒蒯聵。论理,輒合下便不当立,不待拒蒯聵而后为 不当立也。」曰:「固是。輒既立,蒯聵来 爭必矣。」僩。
「『必也正名乎』!孔子若仕卫,必先正其君臣父子之名。如蒯聵不当立,輒亦不当立,当去輒而別立君以拒蒯聵。晋赵鞅欲立蒯聵。圣人出时,必须大与他剖判一番,教它知箇是与不是。」亚夫问:「论道理,固是去輒,使国 人自拒蒯聵。以事情论之,晋人正主蒯聵,势 足以压 卫,圣人如何请于天子,请于方伯?天子既自不奈何,方伯又是晋自做,如何得?」曰:「道理自是合如此了。圣人出来 ,须自能使晋不为 蒯聵。」贺孙因问:「如请討陈常之事,也只是据 道理,不论事情。」曰:「如这一两 件大事,可惜圣人做不透。若做得透,使三纲五常既坏 而復 兴,千条万目自此而更新。圣人年七八十岁,拳拳之心,终做不成。」贺孙。
吴 伯英问:「若使夫子为 卫政,不知果能使出公出从 蒯聵否?」曰:「圣人行事,只问义之合与不合,不问其能与不能也。若使每事只管计较其能与不能,则岂不惑於常情利害之私乎?此在学者尤宜用力,而况圣人乎!」壮 祖。
问:「夫子得政於卫,须有所废立否?」曰:「亦只是说与他,令自为 去就,亦难为 迫逐之。」必大。
胡文定说輒事,极看得好。可学。
问:「胡氏之说,只是论孔子为 政正名,事理合如此。设若卫君用孔子,孔子既为 之臣而为 政,则此说亦可通否?」曰:「圣人必不肯北面无父之人。若輒有意改过迁善,则孔子须先与断 约,如此方与他做。以姚崇犹先以十事与明皇约,然后为 之相,而况孔子乎!若輒不能然,则孔子决不为 之臣矣。」淳。
问:「胡氏云云。使孔子得政,则是出公用之也,如何做得此等事?」曰:「据 事理言之,合当如此做耳。使孔子仕卫,亦必以此事告之出公。若其不听,则去之耳。」广。
「蒯聵与輒,若有一人识道理,各相避就去了。今蒯聵欲入卫,輒不动 ,则所以处其事者当如何?后世议者皆以为 当立郢,不知郢不肯做。郢之不立,盖知其必有纷爭也。若使夫子为 政,则必上告天子,下告方伯,拔郢而立之,斯为 得正。然夫子固不欲与其事也。」或谓:「春秋书 『晋赵鞅纳世子蒯聵于戚』。称『世子』者,谓其当立。」曰:「若不如此书 ,当如何书 之?说春秋者多穿凿,往往类此。」人杰 。
叔器问:「子郢不肯立,也似不是。」曰:「只立輒时,只是蒯聵一箇来 爭。若立它时,则又添一箇来爭,愈见事多。人以千乘之国 让之而不肯受,它毕竟是看得来 惹手难做后,不敢做。」义刚。
樊迟请学稼章
樊迟学稼,当时须自有一种说话,如有为 神农之言许行『君民並耕』之说之类。炎。
诵诗三百章
亚夫问:「『诵诗三百』,何以见其必达於政?」曰:「其中所载可见。如小夫贱隶閭党之间,至鄙俚之事,君子平日耳目所不曾闻见者,其情状 皆可因此而知之。而圣人所以修德於己,施於事业者,莫不悉备 。於其间所载之美恶 ,读诵而讽咏之,如是而为 善,如是而为 恶 ;吾之所以自修於身者,如是是合做底事,如是是不合做底事。待得施以治人,如是而当赏,如是而当罚,莫不备 见,如何於政不达。若读诗而不达於政,则是不曾读也。」又问:「如何使於四方必能专 对 ?」曰:「於诗有得,必是於应 对 言语之间,委曲和平。」贺孙。
子谓卫公子荆章 问:「『公子荆善居室』,也无甚高处,圣人称善,何也?」曰:「公子荆所为 正合道理恰好处。常人为屋 室,不是极其华丽,则墙崩壁倒,全不理会 。子荆自合而完,完而美,循循有序,而又皆曰苟而已,初不以此累其心。在圣人德盛,此等事皆能化了,不足言。在公子荆能如此,故圣人称之。」谦之。时举录小异。
问:「卫公子荆,夫子止称其居室之善,如何?」曰:「此亦姑举其一事之善而称之,又安知其他无所长乎?」必大。
子適卫章 宜久说『子適卫』一章。先生因言:「古者教人有礼乐 ,动 容周旋,皆要合他节奏,使性急底要快也不得,性宽底要慢也不得,所以养得人情性。如今教人既无礼乐 ,只得把两 册 文字教他读。然而今未论人会 学,喫紧自无人会 教。所以明道欲得招致天下名儒,使讲明教人之方,选其德行最高者,留以为 大学师,却以次分布天下,令教学者。须是如此,然后学校方成次第也。」时举。
衣食不足,则不暇治礼义;而饱暖无教,则又近於禽兽,故既富而教之。燾。
苟有用我章
立之说『苟有用我者』一章。曰:「圣人为 政,一年之间,想见以前不好底事都革得尽。到三年,便财足兵强,教行民服。」时举。
「如有用我者,期月而已可也。」圣人做时,须一切將 许多不好底撤换了,方做自家底。所以伊川云,纪纲布置,必三年方可有成也。贺孙。
善人为 邦章
安卿问:「集注云:『民化於善,可以不用刑杀 。』恐善人只是使风俗醇朴。若化於善,恐是圣君之事?」曰:「大概论功效是如此。其深浅\在人,不必恁地粘皮著骨去说。不成说圣人便得如此,善人便不得如此!不必恁地分別。善人是他做百年工夫,积累到此,自是能使人兴善,人自是不陷於刑辟。如文景恁地,后来 海內 富庶,岂不是『胜 残去杀 』。如汉循吏,许多人才循良,也便有效。如陈太丘卓茂鲁恭只是县令,也能如此。不成说你便不是圣人,如何做得这箇!只看他功效处,又何必较量道圣人之效是如此,善人之效是如彼?圣人比善人自是不同。且如『绥之斯来 ,动 之斯和』;『杀 之而不怨,利之而不庸,民日迁善而不知为 之』,善人定是未能到这田地。但是有这般见识,有这般心胸,积累做將 去,亦须有效。且如而今宽刑薄赋,民亦自能兴起而不陷於刑。圣人论功效亦是大概如此。只思量他所以致此效处如何便了,何必较他优劣。便理会 得,也无甚切己处。」义刚。
问:「『善人为 邦百年』,又『教民七年』,又『必世后仁』,与『可也,三年有成』之义,如何?」曰:「此须有圣人作用,方得如此。今大概亦自可见。惟明道文集中一策答得甚详,与今人答策专 是谩策题者甚別。试读之,可见。」去偽 。
如有王者章
或问:「『三年有成』,『必世后仁』,迟速不同,何也?」曰:「伊川曰:『三年,谓法度纪纲有成而化行也。』渐民以仁,摩民以义,使之浹 於肌肤,沦於骨髓,天下变化,风移俗易,民归於仁,而礼乐 可兴,所谓仁也。此非积久,何以能致?」又曰:「自一身之仁而言之,这箇道理浸灌透彻 ;自天下言之,举一世之仁,皆是这箇道理浸灌透彻 。」植。
苟正其身章
问:「范氏以先正其身,为 王者以德行仁之事;不能正其身而正人,为 以力假仁之事。」曰:「王者霸者,只是指王霸之道。范氏之说,缓而不切。」必大。
定公问一言兴邦章
圣人说话,无不子细,磨稜合缝,盛水不漏。如说「以德报 怨」,如说「一言兴邦」。其他人便只说「予无乐 乎为 君,惟其言而莫予违也」,便可以丧 邦,只此一句便了。圣人则须是恁地子细说,方休。如孟子说得便粗,如「今之乐 犹古之乐 」,大王公刘 好色好货之类。故横渠说:「孟子比圣人自是粗。顏子所以未到圣人,亦只是心尚粗。」义刚。
叶公问政章
曾问:「『近者悦,远者来 。』夫子答叶公之问政者,专 言其效,与答季康子子夏等不同,如何?」曰:「此须有施为 之次第。叶公老成,必能晓 解也。」人杰 。 近者悦而远者来 ,则大小强弱,非所论矣。燾。
樊迟问仁章
孔门教人,多以数 语能使人自存其心。如「居处恭」,纔恭,则心不放也。如此之类。
问「虽之夷狄不可弃」。曰:「上三句散著,下一句方閂得紧。」谦之。
亚夫问:「如何『虽之夷狄不可弃』?」曰:「『道不可须臾离,可离非道。』须是无间断 方得。若有间断 ,此心便死了。在中国 是这箇道理,在夷狄也只是这箇道理。」子善云:「若『居处恭,执 事敬,与人忠』时,私心更无著处。」曰:「若无私心,当体便是道理。」南升。
或问:「『樊迟问仁』一段,圣人以是告之,不知樊迟果能尽此否?」曰:「此段须反求诸己,方有工夫。若去樊迟身上討,则与我不相干矣。必当思之曰,居处恭乎?执 事敬乎?与人忠乎?不必求诸樊迟能尽此与否也。又须思『居处恭』时如何,不恭时如何;『执事 敬』时如何,不敬时如何;『与人忠』时如何,不忠时如何,方知须用恭敬与忠也。今人处於中国 ,饱食煖衣,未至於夷狄,犹且与之相忘,而不知其不可弃,而况之夷狄,临之以白刃,而能不自弃者乎!」履孙。
大凡读书 ,须是要自家日用躬行处著力,方可。且如「居处恭,执 事敬,与人忠,虽之夷狄不可弃也」;与那「言忠信,行篤敬,虽蛮貊之邦行矣;言不忠信,行不篤敬,虽州里行乎哉」!此二事须是日日粘放心头,不可有些亏欠处。此最是为 人日下急切处,切宜体之!椿。
亚夫问「居处恭,执 事敬」一章。曰:「这箇道理,须要到处皆在,使生意无少间断 ,方好。譬之木然,一枝一叶,无非生意。才有一毫间断 ,便枝叶有不茂处。」时举云:「看来 此三句,动 静出处,待人接物,无所不该,便私意自无容处。」因兼「仲弓问仁」一章说曰:「大抵学问只要得箇门户 子入。若入得门了,便只要理会 箇仁。其初入底门户 ,不必只说道如何如何。若纔得箇门户 子入,须便要入去。若只在外面说道如何,也不济 事。」时举。
或问:「胡氏谓:『樊迟问仁者三:此最先,「先难」次之,「爱 人」其最后乎!』何以知其然?」曰:「虽无明证,看得来 是如此。若未尝告之以恭敬忠之说,则所谓『先难』者,將 从 何下手?至於『爱 人』,则又以发於外者言之矣。」广。
子贡问士章 问:「『行己有耻,使於四方,不辱君命』,两 句似不连缀。恐是『行己有耻』,则足以成其身;推是心以及职分,则『不辱君命』,又可以成其职分之所当为。 」曰:「『行己有耻』,则不辱其身;『使於四方』,能尽其职,则『不辱君命』。」广。
「宗族称孝,乡党称弟」,是能守一夫之私行,而不能广其固有之良心。贺孙。
文振举程子曰:「子贡欲为 皎皎之行闻於人者,夫子告之皆篤实自得之事。」谓子贡发问节次正如此。曰:「子贡平日虽有此意思,然这一章却是他大段平实了。盖渠见『行己有耻,使於四方』,不是些小事,故又问其次。至『宗族称孝,乡党称弟』,他亦未敢自信,故又问其次。凡此节次,皆是他要放平实去做工夫,故每问皆下。到下面问『今之从 政者何如』,却是问错了。圣人便云『何足算也』,乃是为 他截断 了也。此处更宜细看。」时举。
子贡问士,都是退后说。子贡看见都不是易事,又问其次。子贡是著实见得那说底也难,故所以再问其次。这便是伊川所谓「子贡欲为 皎皎之行,夫子告之皆篤实自得之事」底意。植。
或说某人可奉使。云:「子贡问士,孔子告之云云。伊川云『篤实自得之事』。谓如有耻不辱,其次常行,又其次虽小人亦可,只是退步意思。如『使乎使乎』意,则是深厚足有为 者。又如行三军,『临事而惧 ,好谋\而成』,此八字极有意。然言之谦谦气 象,正如出军之『忧心悄悄』也。若轩然自表於眾人之上,安可为 將 !如孔明用兵如此,然未尝谓精。又如曹公赏諫乌 桓者。至如徐禧云『左縈右拂,直前刺之,一步三人』,则其死可见矣。狄青杀 伐,败 之而已。『至於太原』,出境而止。段颖则不然。」方。
不得中行而与之章
狂者,知之过;狷者,行之过。僩。
问「不得中行而与之」一段。曰:「谨厚者虽是好人,无益於事,故有取於狂狷。然狂狷者又各墮於一偏。中道之人,有狂者之志,而所为 精密;有狷者之节,又不至於过激;此极难得。」时举。
人须是气 魄大,刚健有立底人,方做得事成。而今见面前人都恁地衰,做善都做不力;便做恶 ,也做不得那大恶 ,所以事事不成。故孔子叹「不得中行而与之,必也狂狷乎」!人须有些狂狷,方可望。僩。
圣人不得中行而与之,必求狂狷者,以狂狷者尚可为 。若乡原,则无说矣。今之人,纔说这人不识时之类,便须有些好处;纔说这人圆熟识体之类,便无可观矣。杨 。
问「狂狷」集注,云:「善人胡为 亦不及狷者?」曰:「善人只循循自守,据 见定,不会 勇猛精进;循规蹈矩则有余,责之以任道则不足。淳录下云:「故无可望。」狷者虽非中道,然这般人终是有筋骨。淳录作「骨肋」。其志孤介,知善之可为 而为 之,知不善之不可为 而不为 ,直是有节操。狂者志气 激昂。圣人本欲得中道而与之,晚年磨来 磨去,难得这般恰好底人,如狂狷,尚可因其有为 之资,裁而归之中道。道夫录云:「得圣人裁抑之,则狂者不狂,狷者不狷矣。」淳录云:「末年无柰何,方思得此等人,可见道之穷矣。问:『何谓狷?』曰:『介然有守也。』」且如孔门只一箇顏子如此纯粹。道夫录作:「合下天资纯粹。」到曾子,道夫录有「气 质」字。便过於刚,与孟子相似。世衰道微,人欲横流,若不是刚介有脚跟底人,定立不住。汉文帝谓之善人,武帝却有狂气 象。陆子静省试策:『世谓文帝过武帝,愚谓武帝胜 文帝。』其论虽偏,容有此理。文帝天资虽美,然止此而已。道夫录云:「若责之以行圣人之道,则必不能,盖他自安於此。观其言曰:『卑之,无甚高论,令今可行也。』」武帝多有病痛,然天资高,足以有为 。使合下得真儒辅佐它,岂不大可观!惜乎辅非其人,不能胜 其多欲之私,做从 那边去了。末年天下虚耗,其去亡秦无几 。然它自追悔,亦其天资高也。如与卫青言:『若后世又为 朕所为 ,是袭亡秦之跡。太子厚重好静,欲求守文之主,安有贤於太子者乎!』见得它知过处。胡氏谓:『武帝能以仲舒为 相,汲黯为 御史大夫,岂不善乎?』」宇。道夫录、淳录同。
南人有言章
问「不占而已矣」。曰:「如只是不读书 之意。」。
或问「或承之羞」。曰:「承,如奉承之『承』,如人送羞辱与之也。」燾。
君子和而不同章
问:「诸说皆以『和』如『和羹』为 义,如何?」曰:「不必专 指对 人说。只君子平常自处亦自和,自然不同。大抵君子小人只在公私之间。淳录云:「君子小人只是这一箇事,而心有公私不同。孔子论君子小人,皆然。」和是公底同,同是私底和。如『周而不比』,亦然。周是公底比,比是私底周,同一事而有公私。五峰云:『天理人欲,同体异用,同行异情。』以『同行异情』,却是。所谓同体者,却只是言同一事。但既犯了『体用』字,却成是体中亦有人欲。五峰只缘错认了性无善恶 ,便做出无限病痛。知言中节节如此。」。
立之问:「『君子和而不同』,如温 公与范蜀公议论不相下之类。不知『小人同而不和』,却如谁之类?」曰:「如吕 吉甫王荆公是也。盖君子之心,是大家只理会 这一箇公当底道理,故常和而不可以苟同。小人是做箇私意,故虽相与阿比,然两 人相聚也便分箇彼己了;故有些小利害,便至纷爭而不和也。」时举。
君子易事而难说章
问「君子易事而难说」。曰:「君子无许多劳 攘,故易事。小人便爱 些便宜,人便从 那罅缝去取奉他,故易说。」燾。
君子泰而不骄章
问「君子泰而不骄」。曰:「泰是从 容自在底意思,骄便有私意。欺负他无,欺负他理会 不得,是靠我这些子,皆骄之谓也。如汉高祖有箇粗底泰而不骄。他虽如此胡乱骂人之属 ,却无许多私意。唐太宗好作聪明与人辩,便有骄底意思。」燾。
刚毅木訥近仁章
问:「『刚毅木訥近仁』,刚与毅如何分別?」曰:「刚是体质坚 强,如一箇硬物一般,不软不屈;毅却是有奋发作兴底气 象。」宇。 仁之为 物难说,只是箇惻 隱、羞恶 未发处。这箇物事,能为 惻 隱、羞恶 ,能为 恭敬、是非。刚毅木訥,只是质朴厚重,守得此物,故曰「近仁」。震。
子路问士章
问「何如斯可谓之士」一段。曰:「圣人见子路有粗暴底气 象,故告之以『切偲 怡怡』。又恐子路一向和说去了,又告之以『朋友切切偲 偲 ,兄弟则怡怡』。圣人之言是恁地密。」谦之。
问:「胡氏说:『切切,恳 到也;偲 偲 ,详勉也。』如何是恳 到详勉意思?」曰:「古人多下联字去形容那事,亦难大段解说,想当时人必是晓 得这般字。今人只是想像其声音,度其意是如此耳。『切切偲 偲 』,胡氏说为 当。恳 到,有苦切之意。然一向如此苦切,而无浸灌意思,亦不可。又须著详细相勉,方有相亲之意。」宇。
善人教民七年章
问:「『善人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』如何恰限七年?」曰:「如此等,他须有箇分明界限。如古人谓『三十年制国 用,则有九年之食』,至班固,则推得出那三十年果可以有九年食处。料得七年之类亦如此。」广。
问:「孔子云:『善人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』晋文公自始入国 至僖公二十七年,教民以信,以义,以礼,仅得四年,遂能一战 而霸。此岂文公加善人一等也耶?」曰:「大抵霸者尚权 譎,要功利,此与圣人教民不同。若圣人教民,则须是七年。」謨。
问:「集注先只云:『教民者,教之孝悌忠信。』后又添入『务 农讲武之法』。」曰:「古人政事,大率本末兼具。」因说,向来 此间有盗贼\之害,尝与储 宰议起保伍,彼时也商量做一箇计画。后来 贼\散,亦不成行。后来 思之,若成行,亦有害。盖纔行此,便著教他习武事。然这裏人已是杀 人底,莫更教得他会 越要杀 人。如司马温 公尝行保伍之法,春秋教习,以民为 兵。后来 所教之人归,更不去理会 农务 生事之属 ,只管在家作闹,要酒物喫 ,其害亦不浅\。古人兵出於民,却是先教之以孝悌忠信,而后驱之於此,所以无后来 之害。燾。
以不教民战 章
或疑:「『不教民战 。』善人教民也七年,固是教之以孝悌忠信,不须兼战 法而教之否?」曰:「然,战法 自不用了。孔子却是为 见春秋时忒会 战 ,故特说用教之以孝悌忠信之意。」伯羽。
朱子语类卷第四十三 论语二十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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